93 林黛玉耍大刀。(2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6750 字 8個月前

梁十一沒有開口,此時西市的方向陡然升起一注煙花,高高鑽入夜空中,伴隨著落雪炸開,散成一片煙花。周圍的人隻是以為是上元燈節放的煙火,有人駐足欣賞,有些人僅僅是抬頭看了一眼,幾乎沒有引起任何反響。

“警示煙花?”趙毓,“這是軍方用的。”

人群中已經有一些人,悄悄向煙花騰空的地方走過去。

他們就像水中的暗流,身上具是普通百姓的服飾,如果沒有仔細辨認,以為他們也不過是順著人群隨波逐流而已。

此時,不知道誰喊叫了一嗓子,“金葉子!黃金做的金葉子!滿地都是,隨便撿啊,先到先得!”

周圍的人像是餓狼見到了活羊,都沸騰了,將要形成踩踏的死亡模式。

隻是,這個人還沒有喊出第二句,他的鼻子上一冷,後麵有人用沾了迷藥的布巾堵住他的口鼻,把他弄暈了,反手,像扛一袋子土豆一樣,把他扛在肩膀上。

堵人鼻子的就是崔珩的副將,此時他穿的像個剛進城的鄉下小夥子,憨厚的對著周圍不解的人群說,“俺老表,腦子不好,今天有燈會,家裡人都出來耍了,一個沒看住,也讓這瘋子跑了出來,見笑見笑。”

今天過節,周圍人的同情心也泛濫,“可憐見的,趕緊帶回去吧,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忽然,人們的注意力都被戲台那邊吸引過去了。

那位彪悍的“林黛玉”不顧嚴寒與落雪,將自己外麵的川緞彩衣剝落,隻著白色的裡衣,開始耍大刀。

——關二爺的青龍偃月刀在林姑娘手中,舞動著猶如萬裡長城燃烽火,深海蛟龍舞乾坤。

台下不住叫好!

眾人開始打賞,大量的銅錢不住向上扔,卻因為戲台太高而終究铩羽而歸。

程風抱著自己的布幡一直等,一直等,——洪丁說過,他會幫助他在上元燈節將自己告狀的布幡掛到百尺戲台上。

隻要等待一個時機。

朱雀大街上人們哄搶金葉子,無人看管戲台的時候,他就可以掛上自己的布幡。

可是,現在這個情景,……

他緊握住手中的布包,堙沒在沸騰的人群當中。

崔珩無法卸妝。天太冷,他那盒子紫藤花牛脂的膏子已經凍住,所以他隻能頂著這張濃妝豔抹的麵皮下戲台,出現在趙毓,文湛還有梁十一等等人的麵前。

麵對皇帝,崔珩準備了架勢十足的複命,文湛手一揮,這位寧淮侯馬上從善如流的省了。

趙毓,“本來隻是臨時起意過來看燈會,沒想到看到一出群英會,實在難得。”

崔珩隻是笑,雖然有些冷,他斜眉入鬢,頗有一股子風流相。

“老梁還有弟兄們辛苦。”崔珩帶著戲裝,他換了一種笑,此時的笑似乎都已經對鏡練習過千百遍,“知會你們太晚了,老梁還能把事情做的這麼地道,真是難得。”

“我們沒做什麼。”梁十一絕對不貪功,尤其不在皇帝麵前貪圖寧淮侯的功勞。

“不,不,不,老梁你們做的很多。”崔珩搖頭,“你們就是一個移動的活靶子,沒有你們,就不會把那些躲在暗處的雜碎釣出來。”

“……”梁十一,“侯爺果然是統籌全局的帥才。”

崔珩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已經查了一冬天,總共也就這點收獲。”

為了控製整個朱雀大街,他甚至動用了禁軍!

如今燈會開始暗淡下去,川流的人群也開始稀薄,雪越下越厚,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夜開始了。

“方才西市那邊放了警示煙花。”崔珩,“應該是出事了,我得去看看。老梁,一起去一趟。”

梁十一點頭,“是。”

趙毓忽然說,“我也去。”

“你?”

“是的。”趙毓點頭,“這裡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西市。”

文湛點頭,“對。”

其實,趙毓與崔珩的性格很像,野性之外帶著一些偏執。他們認定的事情,見了黃河,撞了南牆,隻要不死,就不會落淚與回頭。

遇到這樣的情況,阻攔是攔不住的。

如果雍京是一片種了花花草草的土地,西市就是一朵極盛開的花。隻是這朵花太絢爛,吸引了一堆蛇蟲鼠蟻,掩蓋在芬芳的如絲緞一般的花瓣之下。

沒有宵禁的夜晚,就像是催熟西市這朵花的風。

茶樓酒樓賭坊鱗次櫛比,掛滿紅色的燈籠,上麵落了雪,像是一串串放著紅光的柿子餅。

趙毓他們並不引人注目,事實上,來這裡亂逛的錦衣夜行的人有的是。

崔珩找到方才點燃煙火的人,他一身青衣小帽,兩隻手揣在袖筒當中,靠著一家賭坊的高牆蹲著,縮頭縮腦,像一隻耗子,“侯爺,您老人家怎麼才來?”他是崔珩的親兵,曾經在元明鎮尹徵被劫的時候見過洪丁。“剛才那個人看著像他,就是躥的太快,我一慌神就跟丟了,不過的確是進了那裡麵。”說著,抬手一指。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條不起眼的小胡同,幽暗,細,卻深,是一條通往塵世另外一麵的入口。

趙毓連看都沒有看,直接抬腿向裡麵走。

這幾個人連忙跟上。

路有些遠。

黑暗已經把這裡同外麵的繁華切割的十分徹底。

啪!

梁十一點燃了火折子,他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

原來,他們周圍一直有人,不少的人,像墳地上的幽魂一樣安靜的堆在各種低矮的窩棚或者小屋的房簷下。

梁十一感覺他們看著自己的目光,就像是野獸注視著進入自己領地的異物。

趙毓接過火折子,像以火把對待群狼,隨後嘰裡咕嚕的說了幾句話,那些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們,隨後,退開,就像是被火把逼退的狼群,逐漸隱藏並且消失在黑暗中。

梁十一想要問趙毓方才說了什麼,隻是,他有事沒事就閉嘴的習慣已經足可以克製他的好奇了。

崔珩卻似乎沒有這個禁忌,“方才你說了什麼?”

趙毓平淡的說,“我說,咱們買幾個姑娘回去。”

崔珩倒是沒有繼續問,隻是好像有些牙疼一般的嘖了兩聲,趙毓手中的火折子照在他的臉上,顯得那張傾國傾城的林黛玉的麵皮有些猙獰。

“怎麼,你這林黛玉還沒卸妝,又開始扮上黑山老妖了?”

崔珩說,“假如我是他們,即使我的部族戰敗,要是有人像買花鳥魚蟲一樣買我們的女人,就是死,我也要再拚一拚。因為像這種戰敗的部族,女人就是最後的希望。隻有女人才能生兒子,才能給今後留種。至於這些男人,戰敗了就沒用了,活著費口氣,死了臟塊地。這些人,為什麼要親手斷絕部族最後的希望?”

為了錢,或者,對於他們來說,為了救亡圖存。

剛開始,洪丁他們想要賣石脂水,但是,所有的產石脂水的地方已經並入大鄭的疆域。隨後,洪丁要賣神山上的木材,不過,那座神山也已經成了大鄭的國土。最後,他們似乎也到了絕境,於是,女人成了最後的搖錢樹。

趙毓禁了外人販賣人口,這些處境淒慘的姑娘們卻是被他們自己人賣到雍京城。為此,他們還找了一個如同百尺戲台一樣高聳的因由:——For the Greater good.(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翻譯,暫時先放著,以後再改。)

想到這裡,趙毓卻搖頭,沒有回答崔珩的問題,他隻是說,“我不知道。”

因為他的確不知道。

一扇門被推開,像是一個深黑的山洞呈現在眼前。

一個老頭兒,一臉風霜雕刻出來的油滑和狡詐,混藍色的眼睛,狼一樣盯著外麵。

“覆羅古。”趙毓看著這個老頭兒,用他們的語言說,“幫我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