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趙毓一身酒氣,黃樅菖連忙服侍他更衣,又端過來醒酒湯,方才扶他坐好,一口一口喂他喝了。
崔珩說的那家館子的確不錯,趙毓許久沒見陳寶金。他將崔珩介紹給陳寶金認識,沒說彆的,隻說這是他表哥,想要做南洋的生意,請他務必代為引薦雷瓊水師提督海鳴臣。有朋自遠方來,這人一開心,就喝的 ‘稍微’多了一些,同時,耽擱的 ‘時辰’也稍微多了一些。席間,他總是說要走,陳寶金不解,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酒桌上一心想著少喝點,儘早趕回家的趙毓。他們認識的那些年,趙毓一直野的像條瘋狗。
“老趙,你的事就是偶的事,你老表的事包在偶身上。他想做南洋生意嘛,偶一定幫他同海大人扯上關係的啦!”陳寶金扯著他那口嶺南風味的官話,“老趙,看在偶的臉皮上,你就多喝一點啦!你這樣扭扭捏捏,偶還以為你納了一條母老虎,每天三令五申,不但霸著你不讓你同彆的女人親熱,就連晚上多喝兩口酒都要嘮嘮叨叨,煩死了,煩死了。”
噗!
崔珩在一旁噴了口中的酒。
宵禁,他們才散。
崔珩有兵部的腰牌,不怕這個,他找人把已經喝的如同爛泥一般的陳寶金送回嶺南會館,趙毓則像趕著投胎一般的趕著回宮。也許是走的急切了一些,晚上又吹了風,到了寢宮他的酒勁兒開始上頭,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由著黃樅菖伺候,他就歪在黃花梨的大木椅上。
忽然。
趙毓覺得鼻子尖有些熱熱癢癢的,睜開眼睛,看見文湛貼了上來,鼻尖對著鼻尖,並且還在細細的聞,似一條血統極名貴的狗。
“怎麼?”趙毓問。
“胭脂的味道。”文湛,“那位崔姓三等侯帶你喝花酒了?”
“花酒?”趙毓搖頭,“沒啊,我們就是吃了點飯。不過,那是個淮揚館子,席間請了幾位女娘彈琵琶。”
“隻是彈琵琶?”
文湛順著趙毓的麵龐一點一點舔,撕撕扯扯的,弄得趙毓一激靈。
這麼多年來,陳寶金很少來雍京,聚在一起少之又少,加上這次趙毓有事讓他幫忙,自然巴結些,點了女娘過來彈琵琶,不過,也隻是如此了,不敢再玩什麼出格的,為此,他還讓陳寶金好一陣子奚落。
趙毓斬釘截鐵,“對!隻彈了琵琶!”
文湛,“沒讓姑娘們喂你喝酒?”
“呃,……”
這是老崔他們玩的花樣,他們是光棍,自然能玩。
他趙毓今非昔比了,當然要收斂。
麵對皇帝,趙毓連忙搖頭,“沒,絕對沒有!我的每一盞酒都是自己喝的,真的!”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被翻過身子,剛換上的湖絲袍子被撩起來,……,啊!!
“暴君!”
“三天沒合眼,這個時候弄這個,你平時教訓我要修身養性都喂了狗了嗎?”
“文,……,文湛,……,你輕點兒,……”
“呃,……”
“還是重一點兒,……”
“呃,太重,……,輕點兒,……”
歡愛的時候,文湛隻要一絲理智尚存,俱以趙毓的感受為先,隻要他舒服就好。隻是,眼下這個姿勢架起來當真難受,文湛弄的輕一些、重一些,他都不舒服,他抱怨了半天,折騰了文湛半天,怎麼都不滿足。最後,文湛扣住他的腰身,徹底不予理睬他的諸多花樣,開始埋頭耕耘。熱,酒氣熏上來的熱,擁抱的熱,身體被楔入的熱,像火,烤的他皮開肉綻的疼。
趙毓覺得牙癢癢。
他想要咬眼前的木頭,可是一琢磨,這是祖宗留下的黃花梨,傳了幾十代了,稀世之珍,咬出牙印實在可惜。於是,他就想要去咬文湛的袖子。那是黑色的緙絲,地地道道的江南貢品,咬上一口太暴殄天物。最後,他雙手用力擼起來文湛的袖子,想要咬他的胳膊。眼前是蒼白的一段手臂,雖然暴起來青筋,看著十分有力,卻讓他實在下不去嘴。
正猶豫著,趙毓的下巴被皇帝的手指扣住,骨頭的硬還有微微的涼意,他扭回去,文湛低頭,嘴唇相疊。
猶如百川沸騰的親吻,似乎,燒的他連骨頭渣都灰飛煙滅了。
清晨。
文湛似醒非醒。
錦帳被人輕輕撩起來。
有光。
雕花窗外似乎是個豔陽天。承怡的聲音響起,很輕,帶著慵懶,像是有人用淩翅鳥的尾羽輕輕刮著耳廓。
“陛下還沒醒。” 趙毓說著,微微起身,有人拿過來幾個緙絲枕頭墊在他的腰間,讓他斜著坐靠起來。“黃瓜,你把那卷子海圖都拿過來,我就這麼看。”
周圍一切都是輕盈的。
承怡身上是淡淡的味道,濃重的熏香一層一層的淡去,透出的是清如水一般的香氣,文湛覺得溫暖,又異常安逸,全然放鬆。這是一種靜謐、廣袤、安全的安逸,並不是可以陷入墳墓一般的沉淪。
文湛覺得自己頭發被輕輕的撩起,時不時,臉龐上也會有輕柔的撫摸。
睜開眼。
他看到自己枕在承怡的胸前,被攬著,就是被人珍視的瑰寶。
“醒了?” 趙毓見他微微睜眼,連忙把手中的海圖放在一旁,“陛下,您的鼻子歪了。”
當年在東宮,一日早上,他也是這樣趴在他胸口,挺直的鼻被壓的歪到一旁。
皇帝想要起身,隨後,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原本自傲的自製力早已縹緲的看不見痕跡。不過,他還要維持一下聖主的麵皮,裝模作樣的嘟了一句,“怎麼不叫醒我?”
趙毓的手指在他的鼻尖上按了按,“難得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
文湛閉眼,不過,他還是掙紮了一下,“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是怠政。”
“怠政不怠政的,原本也不看這些膚淺的東西。”趙毓,“根據史料記載,老爹的祖爺爺,哦,就是你祖爺爺的親爹,他老人家每日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捧著一本《世宗訓》開始宵衣旰食。終於,三年不到,就把天下折騰亂了。他老人家倒是不怠政,彆人卻希望他每日多吃飯,多睡覺,不要像個睡不著覺的瘋子,花樣繁多,層出不窮的瞎折騰。”
文湛聽他說話很舒服,徹底安心的閉上眼睛,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聽趙毓說話。
趙毓說,“我就是屬於覺多的人,當年在西北的時候,隻要不是火燒連營,我每天一定要睡足了三個時辰,雷打不動。我娘都說我,睡這麼多,這一輩子沒個大出息。話說,除了老爹,你,我老丈人之外,我還見過覺少的人。江寧的鎮守將軍侯汝城如今常駐蘇州,當年老侯在西北的時候,就屬於覺少的。他身邊有個伺候茶水的小廝,白天照顧他,晚上侍寢,老侯愣是能折騰大半夜,第二天照樣上戰場。”
文湛,“小廝?”
趙毓,“嗯,前線不能帶家眷,不能帶女人,一些清秀的小子們自然就用上了。”
文湛,“你身邊也有這樣的小廝?”
趙毓的手指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撩著皇帝的頭發,比最好的絲綢還要膩,好像可以把他膩住,不,也許當真把他的腦子膩住了。
於是,趙毓的嘴比腦子快,下意識的點頭,“有。”
文湛瞬間睜開眼,在床榻上抬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趙毓。
趙毓吞了一口口水,“……”
文湛,“……?”
趙毓,“那個人,……,你認識。”
文湛,“誰?”
趙毓,“薛宣平。”
文湛,“……????”
“我是清白的。“ 趙毓,“老薛是我的夥夫,隻管做飯,真沒管過其它什麼雜務。”
文湛又仔細想了想薛宣平的樣子,——原先像個三百斤的肥兔子,被承怡的廚子控製飲食之後就清減了,可是再瘦,也是個壯漢,怎麼看怎麼都像一個憨厚的肥樹墩兒。承怡就算再生冷不忌,也不至於不挑嘴到如此地步!
皇帝懸起來的心放了回去,人也軟了下來,繼續躺在趙毓胸口前。
與此同時,在元承行看賬目的薛宣平無緣無故的打了個冷顫,似乎剛剛經曆了生死,他有一種虛脫感,可是他看著眼前的花草,又看了看手邊的三炮台,還有三才碗旁邊的點心盤,果子盤,蜜餞盒子與一大碗羊肉大麵,心中頓時踏實了。他估摸著自己餓了,於是把手中的賬目放在一旁,在趙毓看不到的地方,心安理得的開始吃肉,——嫩,香,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