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此時的趙毓,像一頭在沙漠狩……(1 / 2)

王侯的盛宴 姬泱 9296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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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直盯著他,愣是一句話不說。

趙毓歎口氣,“真沒法子了。黃瓜,拿進來吧。”

此時,黃樅菖從外麵進來,手中拎著一塊櫸木雕的洗衣板,咣當一聲就放在趙毓身前。

文湛騰的一下子從書案後麵站起來,想要去製止,卻,陡然停住身子。他看見一個小太監跟著黃樅菖進來,手中捧著一個肥厚的像包子一樣的墊子,放在洗衣板上。趙毓規規矩矩的跪在洗衣板,……,上麵的墊子上。

文湛看著他,琢磨了一下,——承怡這倒是也算跪洗衣板了,卻似乎比跪床頭還要舒服上七八分。

所以,皇帝也就沒說話,繼續一言不發的看著趙毓。

“陛下,我錯了。” 趙毓雙手捏著耳垂,“自請罰跪。”

文湛就靜靜的看著他。

“我錯在,不應該,……” 趙毓垂頭喪氣的說,“……明明知道陛下您法嚴量窄,還要坦白,實在是錯了,大大的錯了。”

文湛,“……”

“陛下。” 趙毓忽然抬頭,“我已經在外麵的柱子旁邊蹲了一宿了,腿挺酸的,這個罰跪嘛,……,意思意思就得了。好嗎?”

皇帝忽然抬眼看了看他身後,黃樅菖和那個小太監寂靜的垂手站立,像兩根朽木雕刻而成的人棍。

他揮手讓雜人退下。隨後,方走到堆著厚墊子的洗衣板旁邊,伸手將裝模作樣的趙毓一把扯起。

“陛下,嗚,……”

文湛在趙毓的脖子上凶狠的咬了一口!腥甜的味道像是這十幾年來沉澱在心底的嫉妒!

終於噴湧而出。

寒食大假最後一夜,雍京城不宵禁。

朱七姐漏夜入西市。

這裡就像是雍京這張盛世畫皮背後的另外一張臉,猶如死去多時的人被野狗啃到殘破的腦袋。

她雙腿發顫,每走一步都感覺心懸在嗓子眼兒上!

隻是,她必須來。

因為這裡的貨物最全,——從鴉片到蔥蒜。

隻要有錢。

鴉片!

如果再搞不到上等的派脫那土,徽郡王的人就會把她剁碎喂狗。

今年開始,朱七姐的日子過的著實不順。本來她做的是書寓的營生,不知道怎麼鬼迷了心竅,開春後,她私運了一批下等煙土想要試水,結果貨還沒有入雍京城,就被趙毓黑吃黑。

姓趙的理由冠冕堂皇,見血封喉!

他說,——“您這批貨可是東瀛倭人從波斯走私的紅土,毒性極大,燒的些微多一些就能便血,再多一些立馬死人!……聽說,您的老主顧裡麵,還有徽郡王?還有,……,七姐如此手眼通天,怕不是還通倭?”

三兩句話,趙毓就能給她扣上“謀害郡王”與“通倭”的兩條滅族大罪!

情勢比人強!

在趙毓麵前,朱七姐隻有就範。

丟了煙土,又不想還錢,雍京城自然也不是那麼好混的。

幸好,這些年她做生意還算巴結,落難了也有一些朋友接濟,她勉強躲了一段時日。她算著,風頭過了,各路人馬也不會惦記她這個小人物,終於可以在雍京露麵,開張做生意了,結果,徽郡王卻沒打算放過她。

三天前。

徽郡王府邸的二管家福壽抓到她,先是讓人用小羊皮的鞭子沾了鹽水仔細抽了她一頓,她跪在天井,哭都不敢出聲。

福壽手中一個紫砂小茶壺,踱步到她麵前,笑著說,“七姐,你我也是老朋友了。這麼說吧,我們郡王金尊玉貴,說句大不敬的話,就連當今聖上見了都要尊稱一聲 ‘老王叔’!”

徽郡王是朱七姐多年的老主顧,對於這位老郡王的事情,朱七姐心知肚明!這位老郡王雖然沒實缺,可他們家世子爺卻在兵部有實權。徽郡王世子管著製造局的軍械造辦,是當今天子的心腹重臣!

福壽喝了一口茶水,蹲下,“我們郡王府對七姐的生意從來都是照顧的,沒有以勢壓人過吧。”

“沒有,沒有,自然沒有。” 朱七姐隻顧的上點頭。

福壽,“七姐拿了白花花的銀子,又不給我們煙土,還要東躲西藏,這種騙子行徑著實是不好,您說呢?”

朱七姐大哭,“福總管,我是有苦衷的!”

“哦?” 福壽饒有興趣,“說來聽聽?”

朱七姐,“您給我的銀子我都買了煙土,上好的派脫那土!我讓人從南粵運過來,千難萬阻,我們也是打碎牙齒和血吞。隻是,這批貨一過盧溝橋,還沒進雍京城就被打劫了。那個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背後勢力深不可測,我小小一個弱女子,不就範,還能怎麼著?”

福壽聽著就笑了,“這是哪裡冒出來的不怕死的猴崽子,敢截您朱七姐的胡?”

朱七姐幾乎是叫嚷出來,“他真的很可怕!”

福壽,“嘖嘖!雍京城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七姐,您彆怕,說出來,也好嚇嚇我?”

朱七姐縮著肩膀,“我可不敢。”

福壽,“沒事兒,您說。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朱七姐猶豫。

福壽,“郡王府給你撐腰,你怕什麼?”

朱七姐一咬牙,雙手抱住福壽的大腿,仰著臉,雖然已經是徐娘半老,卻還有著梨花帶雨的我見猶憐。她開口求道,“福爺,如果您能做了姓趙那小子,我就是拚了命,冒著通敵的滅族大罪,從南粵那邊買貨,渡過九九八十一難也要運到北邊來,供郡王府煙土不斷!”

福壽,“呦!天可憐見的,到底是什麼王八羔子把七姐嚇成這般可憐模樣?” 說著,他還摸了摸朱七姐的臉,入手皮膚滑膩,心說,真是一把好肉。

朱七姐,“趙毓。”

“……” 有那麼一瞬間,福壽耳朵發懵,就感覺有人用一塊鐵板在他太陽穴邊上狠狠揍了一板子,他頭殼疼的將要裂開。 “誰?……” 福壽輕聲問,就怕聲音高一些,就惹了災禍,“朱七姐,你說,那人是誰?”

“趙毓!” 朱七姐咬牙切齒,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做結冤仇,“元承行的趙毓!”

啪!!!——

福壽一個耳光狠絕扇在朱七姐臉上,她的兩顆後牙當即被打飛,臉蛋當即腫成了豬頭,一邊耳朵似乎也被打聾了。福壽一生氣把茶壺也砸到她身上,熱水潑出來,濺到她臉上,眼中,就像她小的時候見到的蘇北的大水,鋪天蓋地的,漫了過來。她聽福壽說話不是十分真切,卻依稀能分辨。

“朱七姐,丟了貨,你自己想辦法交待。”

“還有,以後見到趙毓躲著走!如果因為你招惹趙毓給郡王招災,不用郡王爺出手,我親手剁碎你喂狗!”

如今元承行封鎖煙土生意,整個雍京城居然沒有人敢販這個,唯獨西市有不怕死也不怕趙毓的人敢賣一些。他們為了錢什麼都賣,從自己的女人到外洋的火銃,鴉片隻是其中之一。

吱呀,……

眼前的木門打開一條縫。

朱七姐看著門縫後麵那雙混濁的碧色眼睛,像兩條沒有命的蟲子,她後背起來雞皮疙瘩,開口說,“我姓朱,和洪丁先生有約。”

門徹底敞開。

一位老嫗,佝僂著身子,說著一口不清不楚的雍京話,“進來吧。”

門後旁邊放著一個籮筐,裡麵全是柴火稻草,院中有一棵核桃樹,旁邊是一個小魚池。此時,灶上飄出一股奇異的香氣,茶葉的味道伴著牛乳的腥氣。

“七姐。” 一個男人從屋子裡麵走出來,“你的貨明晚到盧溝橋。”

“你?!” 朱七姐驚詫的看著眼前之人,“怎麼是你?!”

洪丁是西疆人,異族人的相貌,白膚,深眼窩子,一對琉璃色的眼睛珠子,而眼前人明明是大鄭漢人!

那人笑道,“怎麼,七姐識得我?”

朱七姐穩穩心神,顧左右而言他,“雍京城外盧溝橋?我與洪先生說好的,在雍京城西市交貨。”

“最近情勢有變。” 那人說道,“雍京城不是那麼好進的。”

朱七姐心道不好,她的貨已經在城外被趙毓抄過一回了,如今雍京城內情勢突變,波譎雲詭,她自問沒有這個本事將這批煙土運進城。如果她運氣背,這批煙土再讓趙毓抓著,姓趙的下不下死手不清楚,反正徽郡王的狗定饒不了她!

那人卻笑了,“如果七姐覺得不方便,由我們運進城也好。隻不過,價格要再上三成。”

“好。” 朱七姐連忙點頭,“三成就三成。”

“七姐同意就好。” 那人說。

朱七姐,“那我先走了。”

“七姐。” 那人忽然叫住她,“先喝盞茶吧。”

朱七姐想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越快越好,“不叨擾了。”

那人一攔,“此時正是亥時三刻,巡防營正在西市尋街,你出去撞到他們,不好。”

朱七姐心中忐忑,可是她也知道此人說的對,如果巡防營在外麵,她當真出不去。此時,那人轉身向屋子裡麵走,那裡黑洞洞,像一隻凶獸,張開血盆大口!

“那日,雍京北城的煙雨樓,……” 朱七姐忽然說,“北境總督徐紹的夫人要我給她兒子張羅小老婆,指名點姓要趙毓家那個叫做羅小草的養女。當時,屏風後站著一個人,似是徐夫人的主心骨,那位就是您吧,隨侯世子?”

“七姐果然記得我。”

石慎輕笑,“方才還想著,如果七姐隻是在酒局上見過我,認得我,也就算了。沒準趁著這個機會,我還可以通過你和徽郡王交個朋友,隻有徐夫人這件事,因為涉及趙毓,當真棘手。”

他抽出一把弩。

“七姐,黃泉路上要記得,是趙毓連累了你。”

朱七姐一把抄起來門後的筐,衝著石慎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奪門而逃!

崔珩從酒樓出來,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眼前這條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大街,對身後付了銀子跟著他身後的人笑著說,“今兒我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你有閒工夫請我喝酒,還給我張羅禮物?”

趙毓,“你這不是要到南邊去嘛。這一路山高水遠的,手中有硬家夥,心中不慌。”

“對了,承怡,你們家那位七王爺紆尊降貴到我府上,說,你為我的事專門找了他,讓他手底下的那個詹士府右春坊給我打個掩護。”

“嗯。”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我想著,……” 崔珩停了一下,才說,“老梁現在沒差事了,我想讓他和我南下。”

趙毓,“梁十一,……”

“是。” 崔珩,“為了那個叫三傻的丫頭,狼崽子不再信他,也不讓他再做北鎮撫司的指揮使了。老梁這個人吧,人是傻了點命卻不錯,他被他師父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來,又帶他入了緹騎教導了一身本事,他卻不壞良心。這樣的人真難得。如今有本事的人有的是,就像迎風長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當真是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可是不壞良心的人卻比三條腿的□□都難找,放著實在暴殄天物。我想著,既然聖上不用,能不能給我?”

“那個高昌遺孤名字叫做珊依。” 趙毓說。

“你看你。” 崔珩搖頭,“推三阻四的時候,總是說著貓三狗四的話。”

趙毓,“老崔,……”

崔珩,“這不是私事。不過,就算是私事,你幫我和狼崽子說說,他總會聽你的。”

“崔侯爺,您曾經是杜閣老為陛下選定的左相,本事大,老梁拍馬都難以望你項背。聖上對你早就誌在必得,連許願加恐嚇,甚至連 ‘凡不為小王所用者,亦不能為他人所用’ 這樣話都說得出口。可是,您是先帝密探出身,我老爹身在帝位的時候,你易主了嗎?他把你給文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