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沈氏長女,自幼與我家長公子訂有婚約。”
趙毓沒聽明白,“那你的意思是,我沒給他們送訂婚賀禮,我姐挑我理了?不對啊,這送禮,怎麼也得等你家八抬大轎娶人家沈姑娘進門再說呀!”
他說著,還回頭問問柳密和溫嶺,“你們說是不是?”
柳密沒說話,溫嶺則點頭,“對呀,對呀,都是這麼個禮。”
趙簡,“蘭芝社沈熙載,沈氏。”
趙毓一愣,隨後歎氣,“不是我說我姐,她娘先杜貴妃本來就跟蘭芝社牽扯過重了,如今這兒女親家訂的又是蘭芝社的閨女,就不怕麻煩嗎?北方有幾戶百年士族,西北北境諸多藩鎮,還有,她娘家姬姓宗藩掌實權的也不少,哪家都有好姑娘,挑個兒媳婦不難。”
趙簡,“所以大殿下就撬走沈氏,為自己所用嗎?”
“啥?”趙毓懵。
趙簡,“沈氏退婚的時候說,大殿下看中了他家的姑娘,要同沈熙載結秦晉之好。”
趙毓,“……”
溫嶺,“叔,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明明身邊已經有我嬸兒了,你不能看人家不合適做你明媒正娶的正妃,就整這麼一出!和親外甥搶女人,不合適,真不合適!”
趙毓怒,“胡說八道!”
趙簡則問柳密,“總憲大人一向剛正不阿,此時難道不應該彈劾祈王濫權,強奪臣妻?”
柳密則平淡回答,“這樣的事,宗正寺自有法度,大宗正在,輪不到我越俎代庖。”
趙簡,“難不成柳總憲也徇私?啊!誒呦~~~~~~”
趙毓抬右手對著他腦瓜子就是一拳頭,“老簡,我警告你啊,彆對著柳大人信口雌黃。”
說著,趁著他還懵,右手揪住他的領子,想要拽他起來,扯了兩下,當真扯不動。
溫嶺見狀,伸手幫忙,將趙簡按到樹上供趙毓問話一邊還歎氣,“誒~~~~~~~”
趙毓,“你們挑揀的婦人都是著急用錢的孤女,出的價錢不低,到底想乾什麼,拿錢買人命?彆忘了,散花溪澗這裡明麵上是朱仙鎮,其實已經進入到南苑地界,陛下親臨獵場,王族領地任何陰私皆為大不敬,以謀逆論處,想活命就說實話。”
誰料此時,外麵已經注意到樹蔭這邊的動靜,有幾個人高馬大的嘍囉手中按刀過來,嗬問,“什麼人在那邊?”
趙簡,“大殿下,您想順利出去,還是此時此刻就想得到謎底,做個選擇吧。”
趙毓則說,“再滑頭,我現在就掐死你,信不信?”
他這麼說著,手指當真扼住趙簡的咽喉!
隻是兩個人的距離過於近了,趙簡忽然向前一探脖子,張開嘴!溫嶺被嚇了一跳,他以為這個人狗急跳牆,要啃趙毓耳朵發瘋,於是反手揪住趙毓的胳膊,將他向後帶離兩步。
誰承想趙簡還是咬下他幾根頭發,抿了抿就吐在地上,“大殿下之前一直用白曇花熏香,何時更換了迦楠?”
迦楠香,隻為帝王所用。
溫嶺距離趙毓很近,方聞到他頭發內散著一股奇異的香。
馥鬱,卻如清水,悠遠霸道,餘味寒涼。
似乎大鄭千年禮樂征伐都凝在這一抹幽香當中。
安靜。
對於趙毓來說,這可是非同尋常的沉默。
他不解釋。
白曇花香料是婆羅尼赫曇花,隻產自珊瑚海的一座小島上,一萬人,一年,死死盯著曇花盛開,也隻能煉製半盒,全部進貢到雍京,先帝將這些全部給了趙毓。稀世之珍,皇長子的尊榮和先帝的寵愛。
可迦楠不同,它稀有而禁忌,代表著無上的權勢。
在溫嶺看來,這對於趙毓是好事,至少表明,他當真是“實權”親王。
隻有微音殿重臣,經年累月禦前參政,才能……
不對!
溫嶺忽然意識到古怪:要說微音殿重臣,柳密也是,可是他身上就沒有這股詭異的幽香。迦楠隻在皇族祭天大典上被焚燒,這近似是外人,依舊是親貴大臣,能接觸到迦楠的唯一時機。其餘,它則被用來熏染皇帝的衣袍,絲絹,寢殿、被褥,畫軸和書卷,等等一切近身之物。
趙毓頭發絲中滲出的迦楠香氣,究竟到底是哪來的?
似乎過了很久,外麵的嘍囉逼近,趙毓就愣是沒有任何聲音。
趙簡忍不住,開口,“我活不了了,是嗎?”
“到也不一定。”趙毓也開了口,聲音依舊很溫和,“不過你得說清楚,為什麼你以一種‘不想活了’的歇斯底裡試圖激怒我,甚至是想要我當場殺你滅口,這個目的到底是什麼?”
趙簡,“大殿下現在就想知道?”
趙毓,“我早上吃得挺好,晌午也不餓,我不著急,有的是時間。”
趙簡,“可是,那些婦人卻未必有時間。”
聞言,趙毓一挑眉。
趙簡,“隻要讓他們知道這裡出了問題,所有人都會被滅口。”
趙毓,“那我就算此時放過這個問題,那些婦人不還是要被滅口嗎?”
趙簡,“時過境遷,她們或可留一命。”
趙毓盯著他,忽然後退一步,“溫嶺,架著他,走人!”
“啊?”溫嶺。
“對!”趙毓伸手招呼柳密,示意他一同走,“我怕他一會兒被嚇得腳軟。”
溫嶺,“呃,不能吧!我看他挺凶殘的。”
饒是這樣說,溫嶺還是依照趙毓的吩咐,架著趙簡。沒成想,一到外麵,他以為“凶殘”的趙簡果然腳軟了,一瞬間委頓於地的下墜,把溫嶺連累到踉蹌,差點摔跤。
可是,這裡什麼也沒有。
隻有六叔,隔著趙毓的肩,看了過來。
竟如千秋暮雪裹雍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