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貝拉住在雲州北邊的彆墅區,庭院很闊大。樂有薇遠遠望去,她正在木香花下招待客人。
午後晴朗,那人逆光坐於木桌前,看不清麵容,他的手邊放著一隻錦盒,裡麵裝的十有八九是白玉雙魚佩。樂有薇快步走去,陳貝拉聞聲回頭:“這麼快?”
樂有薇笑:“不快不行啊,你的玉佩不到,我都沒法做拍賣圖錄。有些客戶搞投資,隻買圖錄封麵那件。”
拍賣圖錄是為拍賣會製作的廣告圖冊,包含一場拍賣會全部拍品信息,圖文並茂展示各件拍品的優勢特點,拍賣公司用它招攬買家。封麵拍品遲遲定不下來,團隊成員都很急。
四月暮春,木香盛花期已過。客人正在看錦盒裡的白玉雙魚佩,白襯衫,黑發,麵前一杯清茶,陳貝拉問:“果汁還是咖啡?”
樂有薇問:“這位是……”
陳貝拉說:“秦先生是老康客戶介紹來的。”
樂有薇笑吟吟:“秦先生,幸會,我是貝斯特的樂有薇。”
秦杉抬頭看她,眼睛裡有星辰一樣,那麼清澈,他微笑道:“樂小姐,你好。”然後又低頭去看白玉雙魚佩,陳貝拉見樂有薇愣怔,打圓場道,“秦先生話少。”
樂有薇回過神,古玩圈評價一件物件是“開門貨”,指的是顯而易見的真東西,但眼前人仿佛賦予“開門”另一種含義——當你打開門,陽光湧進,亮堂堂一片。
樂有薇笑問:“我說過,這件玉佩是大開門,貝拉你還記得嗎?”
陳貝拉說:“記得!你說開門是一目了然。”
秦杉似白瓷,清清朗朗,樂有薇目光落在他手上:“對,開門見山,開門見喜。”
陳貝拉笑了:“秦先生,樂小姐是拍賣行的專家,她為我這件玉佩來過很多次,她都覺得是好東西,錯不了。”
樂有薇頓時明白,自己被陳貝拉當成抬價的砝碼了。秦杉把手邊的文件袋推給陳貝拉:“合同你簽了字就轉賬。”
陳貝拉顯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有薇,你看……”
樂有薇有數了,秦杉不是同行,是買家。她問:“秦先生是買來收藏,還是投資?”
“收藏。”平靜的神色,平靜的語氣。
拍賣場上豪客雲集,有人是以藏養藏,送出舊愛,收入新歡;有人是在投資,一升值就散出流通;還有人則是純粹的藏家,隻納不吐,樂有薇揣測秦杉是最後這種。
陳貝拉見兩人爭奪,更是開心。院外響起卡車聲,她望過去:“呀,我訂的案子到了。”
樂有薇說:“上次你說要買個案子,給你父母供佛用,就是它嗎?”
陳貝拉美滋滋:“是呀,我爸說了,老紅木好,我小時候,他攢了一年的工資,買了紅木沙發和茶幾,到現在還舍不得淘汰。”
卡車後座有兩個男人,年長的那位跳下車,跟車上的年輕人配合著,把大案往下搬,陳貝拉往那邊走:“哎呀,彆磕著了。”
秦杉看了一眼:“那東西不真。”
陳貝拉一驚:“怎麼會?老板是我大學老師的侄兒,他經營老紅木家具很多年了。”
樂有薇驚訝,隔了幾十歩之遠,竟能鑒定出真假?
秦杉再次說:“不真。”
陳貝拉發急:“為什麼?你怎麼發現的?”
秦杉回答得很簡單:“兩個人抬不動。”
陳貝拉困惑,樂有薇一咂摸,會意了:“老紅木結構細密,堅硬沉重,要真是老紅木,那麼大一張,得三四個人抬,他倆抬得太輕巧了。”
陳貝拉跳腳:“老康找人看過,都說是真紅木啊!他們還刮了一點呢。”
樂有薇想了想:“說不定隻有外麵那一層皮子是紅木,剩下的都是柴木。”
陳貝拉怒衝衝過去了,樂有薇本想跟去,側頭一望,秦杉正在看她,手指輕微撫過白玉雙魚佩上那處沁色,她坐下來:“你是真喜歡它。”
秦杉說:“嗯。”
樂有薇試探:“一眼就發現問題了,是經驗取勝,你收藏了不少家具吧?”
秦杉搖頭,樂有薇再問:“你是搞鑒定的嗎?”
“不是。”秦杉停了一下,說,“做建築。”
樂有薇和夏至相熟,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夏至性子清冷,但秦杉並不冷漠,隻是在等她講話,那樣子竟有幾分青澀的少年氣質,還來不及學會人情練達。她迅速作出決定,要跟秦杉爭奪這件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