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會所的專屬包間裡,葉之南坐在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後,感受“深山月”的香氣。
線香味道很澄明,像是皓月當空,灑落清輝,他心頭很靜謐。背負了累累情債,如今嘗到愛而不得的滋味,也該受著。多年糾纏,有愛,也有礙,這樣收場也好。
阿豹送來果盤小食:“你不能光喝酒——”
他發現葉之南沒有喝酒,葉之南不再需要借助酒來麻醉自己。阿豹落座,剝著開心果吃,他喝威士忌最喜歡配這個:“見著有薇了?”
葉之南說:“她狀態很好。”
阿豹哂道:“早說她是石頭,心硬。”
她是烈火,你無法捧住一團火。阿豹讚歎線香好聞,葉之南推到他麵前去,今晚在逸庭軒包廂見到樂有薇,她做派像個鹽漕頭領,鮮花美酒大鳴大放,她團隊的人都像是她的小弟小妹,被她好好護著,他徹底理解了她。
苦出身的人,控製欲強,什麼都想巴在手上。樂有薇自小擁有的太少了,強烈的不安定感總跟著她,他退出,她就能多得到一些。她永遠不會失去他,不會失去鄭家三口,不會失去另一個愛她的男人。
“我彆的不擔心,就擔心你孤獨。”阿豹飲儘酒,放下酒杯走了,女人是沒想頭了,煙不抽了,酒也不怎麼喝了,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人生的本質就是孤獨,到底還有幾件想做的事,這日子打發起來,很輕易。葉之南又點燃一支香,門被推開,他以為是阿豹去而折返,一抬頭,是唐莎。
唐莎剛從加拿大回來,她在那家教會候了幾天,逮到陳襄了,陳襄說:“他沒碰過我,不要再來打擾我。”
葉之南拍拍沙發:“進來吧,正好有話跟你說。”
唐莎在他對麵坐下,但葉之南的開場白出乎她意料:“你八歲那年,我就知道你。”
你不是前幾年才認識我哥哥的嗎,唐莎想。葉之南接著說:“聖誕節,你父親送了你一匹小馬駒,你給它取名叫楊威利。”
唐莎睜大眼:“是哥哥告訴你的嗎?”
葉之南笑一聲:“當時你的母親在和我通話,她想去瑞士滑雪。”
唐莎反應不過來,記憶中她似乎跳躍著撲向母親的懷抱,訴說她有多麼喜愛那匹雪一樣的白馬,母親在講電話嗎?記不得了,畢竟是12年前的事情了。
葉之南麵容平和,看不出悲喜,隻在說一件客觀事實:“我陪過你母親。”
唐莎聽懂了葉之南的意思,張口結舌,一張臉變成煞白。葉之南倒杯酒給她:“這酒不錯。”
他拆穿寒厲的真相,堵死她的妄想。唐莎眼淚迸出,拉開門跑走了。她飛馳在雲州的深夜,衝去唐燁辰的辦公室,隻問一句話:“你知道他和媽咪……你一直知道,是不是?”
唐燁辰的臉黑了,葉之南的話語像一記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他的妹妹令葉之南這般厭惡,讓他不惜把最不堪對人言的往事抖落出來,他遙望落地窗外的夜景,驚怒交織,繼而是滿心乏力:“你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
唐莎痛哭,每次她接近葉之南,哥哥都在製止,用眼神,用瑣事,用彆的男人,她以為……卻原來。
清晨,秦杉醒來,頭有點沉,他伸手去摸床頭櫃,沒發現手機,坐起來東看看,西看看,背包擱在沙發上。
昨晚醉了酒,但怎麼回到房間一概不知。秦杉跳下床翻背包,找出手機的一刹那,他看到自己的雙手,十個指甲鮮紅,他懵了一下,明白是樂有薇乾的。
樂有薇偶爾會塗指甲油,秦杉見過。所以昨晚她來過?秦杉瞧著十指蔻丹,樂了半天。小薇很關心他,見了葉先生又怎樣,還是來找他了,還拉著他的手,拉了好一會兒。
手機沒電了,秦杉充電開機,回複樂有薇昨晚發的信息:“沒和我父親談判,我跑了。”
樂有薇掃了一眼,手機擱一邊,繼續吃早餐。昨晚她走得早,沒吃上逸庭軒的蟹黃湯包,鄭好打包了兩份,熱一熱,依然很鮮美。
秦杉沒等到答複,把相同的內容又發了一遍。樂有薇手機一閃,屏幕上出現秦喵喵發來的短信。
鄭好要笑瘋了:“喵喵?”
樂有薇放下筷子,順手把秦喵喵改成小老虎。鄭好笑著背誦陸遊的詩:“仍當立名字,喚作小於菟。”
——我家貓有名字了,以後它叫小老虎!
於菟是古時楚國人對虎的稱呼,樂有薇把最後一隻蟹黃湯包蘸醋吃了,鄭好問:“怎麼不理他?”
樂有薇給她看昨晚在天台拍的照片,鄭好看到秦杉那紅豔豔的指甲,笑得喘不過氣,樂有薇說:“他可能會找你求救哦,你看著辦。”
鄭好擠擠眼:“好好好,他得深刻反思,認真檢討。”
江知行個人作品展第一場於9月29號開啟,正式進入倒計時階段,鄭好去天空藝術空間開宣傳會,樂有薇去公司請假。客戶殷姐給她介紹了北京熟人潘勝,對方手上有一批雜項出手,她想去北京看看貨。
豪車預展第一天,樂有薇去了現場,殷姐得知她是拍賣師,互留聯係方式,樂有薇把她發展成客戶。
昨天,殷姐幫親戚家的孩子拍得一輛市場價過百萬的車,以37萬到手,她很滿意,把客戶的司機潘勝介紹給樂有薇。
秦杉等了一陣,仍沒收到回複,老老實實認錯:“酒入口很甜,大意了,以後爭取不喝醉。”
短信顯示已讀,但樂有薇仍不理會,連電話都按掉了,秦杉被迫找鄭好,鄭好說:“來樂樂辦公室吧。”
秦杉去退房,前台人員看到他的指甲,眼神很微妙:這怕不是個變態。秦杉伸出手看了看,明燦燦的紅,塗得很均勻,好看。
貝斯特地下停車場,吳曉芸和助理下車,樂有薇正在倒車,打個招呼:“吳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