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旭鬆是靈海集團的副總裁之一,秦望班子的骨乾成員,他在靈海深耕多年,不是沒有去彆家當家做主的機會,但價碼開得不夠,他沒理由出走。吳曉芸聽這意思,戴旭鬆是動心了。全國十強企業CEO位置,對哪個男人都有誘惑力。
唐燁辰說:“阿戴一走,很多人會跟著走。吳總是商業好手,一定比我更明白,資本能成就一個人,也能毀掉一個公司。”
吳曉芸放下茶杯,冷冷說:“我沒你以為的那麼想看老秦倒黴。”
唐燁辰一怔,吳曉芸說:“或多或少,他的財產,都有我兒子的一份。”
吳曉芸和秦望是怨偶,稍加調查即知,連兩人的兒子秦崢不受父親喜愛都不難獲悉。唐燁辰問:“但你希望前妻的兒子得到大部分嗎?”
吳曉芸玩味地看唐燁辰,他當了二十幾年私生子,身世比秦崢糟。在那二十多年裡,唐燁辰恨他父親,恨大房,以為彆人也和他一樣,但她對秦望已經無愛無恨。
秦望公司被蠶食,吳曉芸隔岸觀火,沒多少樂趣可言。唐燁辰意識到了:“您名下有個連鎖快捷酒店?”
吳曉芸的連鎖快捷酒店在省內開了幾十家分店,生意尚可,唐燁辰推過一份投資意向書,她直接翻到最關鍵的條款,給予的堪稱優惠,她不置可否:“我考慮考慮再議。你想要我做什麼?”
唐燁辰笑了一下:“阻截樂有薇嫁入秦家,我想您也不希望看到這局麵。”
唐莎得不到她想要的,樂有薇也彆想得到她想要的。唐燁辰喝著茶,吳曉芸眉眼鬆動,樂有薇介入秦家,關乎到利益分配,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良久,吳曉芸說:“汪震華的拍賣會,我交給樂有薇主槌,輿論戰是你的事了。”
唐燁辰馬上明白她的意思,為汪震華打官司的律師被多方抨擊為倀鬼,輿論稍加引導,臟水就能潑到拍賣師身上了——給不法資本家賣力地賣貨,掙點傭金提成,是在吃人血饅頭,12歲的少女死不瞑目。
要鬥垮一個人,先搞臭她。吳曉芸笑了笑:“這樣的事多來幾次,她的職業生涯就廢了,我來安排。”
樂有薇不在乎被人譏諷賣色求榮,但她一心想出人頭地,打壓她的事業,是可行手段。她不想認命,就隻剩嫁進秦家一條路了,越急迫,暴露得就越多,不會被秦望信賴。
吳曉芸對幸程控股一案很好奇,唐燁辰直言是父子反目造成的。汪震華有個私生子養在國外,自小聰穎,且被精心栽培,是十足的才俊,眼看他學成歸國,必有一爭,在幸程控股任商務總監的大兒子急了。
汪震華有兩個忠仆專門為他物色母女,這種事是有產業鏈的,大兒子知道父親的特殊嗜好,但做得隱秘,抓不到致於死地的把柄。這次未成年少女死亡,是偶然也是必然,大兒子借助媒體推波助瀾,獲得了主動權,成為新任董事長。
汪震華被輿論公開處刑,社會性死亡,幸程控股大傷元氣,但隻要它不死,江山就是大兒子的。吳曉芸譏諷道:“死地後生,有意思。”
唐燁辰急著去解決幸程危機,道彆離開。吳曉芸把投資意向書扔到桌上,和唐家牽涉太深是不智的,她得和兒子的父親談談。
讓樂有薇幫秦杉爭到靈海集團少主的位置,吳曉芸不願意,但被唐燁辰當成殺人的刀,她也不願意。
秦望的車消失在視野裡,吳曉芸心情極好,吃了一個牛角包,還抹了杏子醬,她上次吃甜食,還是懷秦崢那會兒。
秦杉差點被槍殺,他父親會怎麼看待他女朋友?他們在熱戀,若被逼著分手,兒子會恨父親吧?他為女人險些丟了命,女人比多年不來往的渣爹可重要多了。
秦望為了保護兒子,會和唐燁辰鬥起來嗎?大家族出身的人,各有各的冷血,鬥起來能有點好戲看。
從道義來說,大廈將傾是人心所盼,但資本逐利,不會放過趁火打劫的機會。北京時間上午10點,五星級酒店全部股權順利拍出,成交價超過17億元,買受人是北京一家財務顧問公司。幸程控股秉承現金為王的策略,要求現金交易,一次性付款。
樂有薇刷新網頁,新聞記者致電該公司,工作人員表示公司高層在開會。網民們立刻把那家財務顧問公司罵了個底朝天,樂有薇很明白自己作為拍賣師可能會麵臨什麼。
按某些財經專家的說法,幸程控股是雲州的大企業,養活了上萬人,如果破產倒閉了,員工、商鋪購買者和股民,都要跟著遭殃,政府不會讓他們垮塌。樂有薇相信政府會出手相助,但“資本家養活員工”這種說法很無稽,何嘗不是員工被資本家吸血,養得他們富甲一方,還為富不仁。
汪震華出讓的藏品上百件,數量不算多,但件件精品,不乏國寶級彆。時間太趕,樂有薇爭分奪秒地熟悉拍品,其中十幾件是從葉之南和夏至的拍賣會上拍走的,他們都發來了相關資料。
外婆把她的書房騰給樂有薇,樂有薇研究到夜深才睡覺,摘下耳環,裝進首飾包裡。秦杉喜歡吻她耳垂,以後要少戴耳飾。
秦杉忙完,躥進樂有薇臥室,送出一隻首飾盒。母親有隻一模一樣的,變賣白玉雙魚佩時一起賣了,他學會做木工活就做了這個:“小薇拿去裝點彆的。我需要的是你,不是那塊玉佩,不用再惦記它。”
樂有薇攬住秦杉,時間過得很慢,秦杉耳邊綻開一個甜蜜的吻。
次日清晨,兩人啟程去機場,外公外婆把他們送出院外。妙妙來了,踩過樂有薇的腳背,咧嘴跑遠了,秦杉很開心:“它在跟你說再見。”
出租車上,樂有薇向後望,比起路晚霞的城堡,她更喜歡這裡,它是夢想的家。臥室裡有她留下的睡衣,院子裡有她種下的加百列大天使和花煙草,秦杉說:“我們過年再回來。”
候機室,樂有薇刷出了新聞,柳成章判斷準確,政府指派了一家實力雄厚的國企為幸程控股注資兜底。這一消息在幸程股票複盤前對外公布,但複盤後不到幾分鐘,幸程控股的估價就開始跳水,樂有薇不炒股,努力學看盤,論壇裡散戶們都在哀嚎,政府在救市,但局勢不如人意,拋不拋?
樂有薇問柳老頭:“他們在欲揚先抑,還是人心所向?”
柳老頭說:“趨利避害才是人心所向。罵汪震華的人,這會兒如果被幸程聘用,年薪5百萬,你看還有幾個人再罵?沒準還會誇前老板老當益壯。”
柳老頭一如既往憤世嫉俗,他猜測政府領導已經做通銀行工作,幸程控股集團絕不會淒慘死去,他們隻要挺住未來一周,穩住股價,就會被正義人士淡忘,社會永遠有新鮮熱聞可供追捧。
秦杉翻到公告下麵的輿論,人們普遍對國企注資失望,咒罵連連,少女付出一條人命,造孽的企業卻能繼續輝煌,這世道沒天理。秦杉問:“如果你拒絕主槌,公司會冷藏你嗎?”
樂有薇手指劃過平板電腦上汪震華的藏品,每一件都是珍品,在市麵上流通合理合法。法律才能懲罰這個人,而不是阻止因之而起的商業行為。她說:“不至於把我打入冷宮。但我為什麼要拒絕?”
飛機穿雲而去,樂有薇害怕的是另一件事:“唐家人在盯著我,你會被我牽連,但是防不勝防,現在要回國了,怎麼辦?”
秦杉說:“我不怕他們。你怕嗎?”
秦杉不怕,樂有薇就不怕。她舒舒服服蹺起腳,告訴秦杉,現在是她最好的時光,除了窮點,她對生活沒有任何不滿。
秦杉以前不太喜歡聽樂有薇說自己名利熏心,她明明很踏實地工作。但有天他忽然就理解錢的重要性了,那是在遠山寺,樂有薇那麼喜歡那對宮燈,當時他想,若能捐給寺院一大筆錢,樂有薇可能就能得到它們,連黎翹楚所有的燭台,都是她的,能堆滿一整間屋子。
樂有薇說:“一根蠟燭就能點亮一整間屋子啊,再說你能給我做很多盞啊。”
兩人眼神一對,又吻起來,樂有薇悄悄說:“等到元月就三個多月了哦,是不是很期待發生的那一天?”
秦杉血在發熱:“嗯。”
夜闌人靜,秦杉睡著,樂有薇專心熟悉資料。汪震華珍藏拍賣會上,唐家可能會有行動,但兩個月後唐莎才受審,他們投鼠忌器,動作不會太大,隻會是個警告,但肯定已在布局。
世間不平事多如海沙,很多時候,妥協並不會得到期待的局麵,反而更憋屈。舷窗外,濃雲厚沉,樂有薇記掛著幸程股價,沉沉睡去。
一段時間有一段時間的坎,來一個,跨過一個。人生不能長樂未央,但願痛快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