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歡顏所在的村莊隱在崇山峻嶺之間,山中森林覆蓋率達95%,幾個村子散落在60平方公裡內,人煙稀少,每年隻有藥客和少數追求野趣的旅行愛好者到來。當中一定有人見過靳歡顏拚出的字樣,但他們和村人一樣熟視無睹,甚至取笑為樂。
“小地方”不完全是地域概念,有些人的思維狹隘麻木不仁才是頑疾。隻要有一人想到這是求救,為靳歡顏傳出去,她和父母都能少受些苦,但是8年後才迎來契機。
靳家父母痛心又憤怒,對楊正南無上感激,即使楊正南說這其實是一個正常人該做的事。
交警部門在A74T9K前麵加上各省份簡稱,逐一摸查,確定是套..牌車,但它何時何地出現,隨著年月逝去,無從追查,線索中斷。
靳家父母有意撫養女兒生下的那個孩子,終究無法麵對,所幸送去福利院順利被人收養。
女兒回來了,靳律師結束漫漫尋女之旅,跟路女士複婚,陪同女兒多方求醫。
靳歡顏失蹤前喜愛繪畫和歌唱,找到她的時候,她不識父母,語不成句。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後,她反複在紙上書寫A74T9K,大半年後,藥物和心理療法起到作用,她開始畫些淩亂的線條,漸漸有了形狀,是她童年時學過的簡筆畫。
畫麵上最早出現的是一輛車,車牌號是A74T9K,逐漸有了人,有了風景,有了建築,有了情節。
兩年後,靳歡顏完整畫下了她記憶中的噩夢。靳律師和路女士請心理專家用特殊方式和女兒交流,看懂了她的表達。
那年,靳歡顏想去商場一樓的西餐廳上廁所,剛跑到大樓拐角處,被人攔腰抱走。她哭鬨掙紮,對方裝作她的媽媽,拍哄著她,快速把她塞進路旁的套..牌.車。
在車上,靳歡顏拉了一褲子,車裡的人嫌惡。她十分恐懼,肚子越發不舒服,很快又拉了。他們煩了,解除她手腳的綁縛,讓她下車在野地裡解決。
拉肚子被兩個人看著,嘴上封著,靳歡顏呼救無門。她不知道會被帶去哪裡,但天色黑暗,前方更可怕,她得逃。
高速公路拐彎處,靳歡顏用整個身子撞開車門,滾了下去。拐彎時車速不算很快,她依然受了傷,腦袋磕到地上重重一響,在昏厥之前,她望向那輛套..牌車,死死記住了車牌號。
靳歡顏隻畫到這裡,之後的經曆是她“公公”和“丈夫”交代的。父子倆參加藥交會返鄉,車停在應急道,下車查看地上昏迷的女孩,套..牌車上的人沒敢停留,逃了。
靳歡顏是從車上掉下來,卻沒人停車救她,再看她嘴上貼的透明膠帶,父子倆知道她遇上壞人了。他們不知她來曆,想報警,怕說不清楚,想等她蘇醒再說。
靳歡顏頭部磕傷,手腳也受了傷,“公公”是藥農,懂點醫理,到家後給她敷了草藥,喂了藥湯。
靳歡顏傷到頭部,醒後呆傻。如果及時送醫治療,能化解腦中淤血,但“公公”選擇用中草藥為她治療。
這戶人家有一女二子,女兒女婿在鄰近的湖南縣城做小生意,很少回來探親。大兒子找了鄰村女人,彩禮掏空了家底,小兒子也到了婚配年齡,但沒有媒婆肯給剛辦過喜事的人家說親。
不知道傻小孩是跳車變傻的,還是先天呆傻,她說些怪話,拚些字樣,都被當成傻子行徑。“公公”收她為女兒,存著養大換親的心思,但她剛到14歲,她的“二哥”就等不及了。
在高速公路上救助一個陌生女孩,免於她被軋死,“公公”和“丈夫”是善意的,但善與惡的轉換有時隻在一念之間。他們說,她不傻,他們會打110,讓警察幫她找父母,可她醒來是傻的。
是父母丟棄的傻孩子,還是車禍撞壞了腦子?聯係她父母,萬一被訛上了,是捅了天大的婁子,悶不做聲養著她,將來能派大用場,你說怎麼選?
靳歡顏生活能自理,回到父母身邊後,她從說話識字學起,一天天好轉,慢慢能聽懂一些指令,能和父母家人形成最基本的交流,但想康複如常,此生無望,她的父母越發痛恨罪魁禍首。
靳律師和路女士分工,路女士以照看女兒為主,靳律師順著女兒畫下的沿途線索追查,曆時6年,查到套..牌車司機。警方重拳出擊,深挖出一個犯罪團夥。
光天化日強搶幼女,多半不是賣去鄉下養大當媳婦,一錘子買賣,錢還少,對犯罪團夥來說不合算。被拐走的女童和婦女有相當大一部分淪為暗.娼,處境更不堪,更難被父母家人找到。
se.情業龐大而充滿罪惡,該犯罪團夥罪行累累,交代出成年受害者被賣去海外居多,幼女則服務於特殊嗜好的人群,成年後或留在國內,或運送去國外出賣子宮。
當年抱走靳歡顏的是個中年婦女,同一性彆,不等於是命運共同體,她們作惡更有欺騙性。但她隻是團夥裡的小嘍囉,同黨多為壯年男子,擄走成年女性毫不費勁。
靳歡顏的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都很疼惜歸來的孩子,協助路女士照看她。路女士騰空作曲配樂,所得酬勞用來支持丈夫為案件奔走,為那些在風塵中輾轉成泥的女人儘一份綿薄之力。每年春節,一家三口都來蘇州給楊正南拜年,聊一聊近況,也聊一聊是否又有人回到了家。
這世界有時很壞,但總有人在改善它,總有月光照耀山穀,照亮世相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