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七月十三 凶神在地 諸怨不離……(1 / 2)

血神的新娘 結羅 5261 字 8個月前

第三夜 七月十三

凶神在地,諸怨不離

七月十二當晚,你在葉萌的房中待到快二更天才回去。

葉萌是大家族中,最常見的那種次子一般的人物。

次女嘛,注定不如長女被重視,也不如幼子可愛討喜,加上自己本身也資質普通,屬於家族中最被胡適的那種。

葉萌很依戀父親,也疼愛幼弟,對姐姐和母親一般,唯一的長處便是喜歡種花,也頗通藥理,葉芝華因為傷痛常年失眠,幫她助眠的香就是葉萌做的——她在大宅後麵有一大片苗圃親自打理,滿手都是繭子,搞得袁夜半是疼愛半是心疼地喚她小農民。

說起花草她神采奕奕,連那張普通的麵孔都生出一種動人的光彩。

葉萌一直非常想離開葉島,她想去外麵,想去表兄慶書描述給她的那個有熱鬨街市、黃頭發洋人、小汽車,還有一種投在大塊的布上,上頭就有人影跟真人一樣會動會笑,叫電影的東西可以看的世界。

——那些在你的生命中平平常常的東西,全部都是葉萌的向往。

在這個瞬間,你對她產生了淡淡的憐惜。

然後她的麵孔暗淡了下去——葉萌也不知道該怎麼離開這個島。

她除了種花和纏著慶書給她講外麵的事,對其他事都不甚關心,對於庶務完全不通,結果就是現在她滿腦子都是要離開這個島,卻沒什麼具體的辦法。

你略有失望,但忽然靈機一動,問她知不知道一種通體血紅,不斷湧出血色汁液的樹。

還真有。

葉萌拿出的《山海經》裡,有這麼一段記錄:有木焉,其狀如穀而赤理,其汁如油,燃則長夜不滅,飲則長生。

而這棵樹的名字,叫——白?!

這是你當晚得到最有用的一個信息。

在你離開葉萌居處的時候,她躊躇著,帶著一種竭力遮掩,但無法掩去的恐懼對你說,彆碰紅色的花,千萬彆碰。

她說了與你母親一樣的話。

然後昨晚你回客居的時候,經過葉芝華的院子,隱約聽到外麵人聲喧雜。

確認慶書失蹤後,整個島上鬨哄哄的,也顧不得禁忌了,連葉藍和袁夜都帶隊尋人,大宅裡的人幾乎傾巢而出,客居的仆人也全出去了,襯得宅邸內反而比諸昨夜還要安靜一些。

你看了《山海經》之後,心內生出個猜測,進了無人內室,你低低地叫了一聲:“白?。”

自視為鬼,白衣的青年翩然出現在麵前——你猜對了,他可以隨意隱遁身形,而且常在你身側。

白?歡歡喜喜地應了一聲“我在~”,便遠遠落在門口,你有些詫異,他小小聲說,自己是個鬼,渾身冷得很,還是離你遠些好。

他真的像一隻乖順又軟乎乎的小貓,你不禁放軟聲音,對他說,白?,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好嗎?

他點了點頭。

白?從一個盛大“血池”中悠悠醒來的時候,除了白?這個名字,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睜開眼看到的一個東西,便是一株所有枝葉花朵皆是血色,泛著琉璃一般的光芒,足以遮蔽整個視界的巨大血樹。

巨樹生在一個山洞中,樹冠直抵洞頂,他所在的“血池”其實就是這棵樹下方由血紅色的樹根盤繞形成的窪地,那些看著像血的液體其實是樹液日積月累而成。

生長有血紅色巨樹的山洞在葉島中心的山穀裡,白?與那棵血紅色的樹似乎有某種奇妙的感應,無論距離多遠,他都能感覺到樹上的異動。

說到這裡,你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白?反而有些開心的樣子,他和你比劃,說那棵樹其實又大又漂亮,還香噴噴的,而且——

他用一種近乎炫耀的語氣說:“‘血池’可以救回小鳥和小狗的性命喔。”

他也是偶然發現的,他曾在山穀裡看到過一隻母鳥叼著快死的幼雛,將它浸入“血池”,不一會兒,幼鳥就活力十足地唧唧叫起來。

他若有所悟,有樣學樣,將撿來的瀕死小狗放進來了“血池”,眼睜睜地看著它露出骨頭的傷口在樹液中飛快長出新的血肉皮毛,掙紮著出來,拿濕漉漉的小鼻子拱他的手。

——有木焉,其狀如穀而赤理,其汁如油,燃則長夜不滅,飲則長生——

這不就是你在葉萌那裡看到的記載麼,這棵與白?同名的神樹原來真的存在?這實在太驚人,你的腦子簡直要被燒沸了,而白?繼續說道,但似乎除了他和動物,整個島上誰也看不到島心這個山穀,更不要提裡麵那棵樹了——島上的人也看不到他。

他也沒法離開這個島,就在島上四處遊蕩,漸漸學到了一點“知識”,原來,他這種彆人看不到,自己卻能碰到彆人、製造出聲響的東西叫鬼啊。

你皺眉,說你可不覺得他是鬼。你想,他最有可能是白?的樹精,可白衣的青年卻溫柔地搖搖頭。

“我覺得我是鬼。”他說,“你看,鬼啊,都是一口怨念鬱結不化,我也是,我從誕生那刻起,我就知道,我在找一個非常非常珍貴的,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

然後,在他醒來的第四十九天,七月十一那天,他覺得碼頭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他,他就去了——他便找到了那個珍貴的東西。

“那就是你啊。”他對你露出了溫柔甜美的微笑。

他當時就站在海邊,看到你從船上下來,心裡想,啊,找到了,我的寶物,我找到了。

原來,在岸邊看你的那個人,是白?。

從此他就一直跟在你身邊,寸步不離。

他溫柔看你,你心內想的卻是,如果他沒說謊,那他是在母親死的那天醒過來的。

是的,一切的怪異,都是從母親死去那天開始的。

白?、母親、葉家、大祭、“血神”、那棵叫白?的樹……你隱約察覺到有一根無形的線,把這些東西穿在了一起——但是還缺少一個關鍵性的東西。

沉思片刻,你把滿腦子無序猜測先放下,正琢磨要怎麼問一個隱私問題的時候,白?心有靈犀地小聲道,“我知道回避的。”

“……”很好,你可以問下一個問題了。

你問他既然彆人都看不到他,他為何還要隱身,白?一直神態柔軟的麵孔突然凝重起來。

他說,這個島上有可怕的東西。那是個極其可怕而讓他厭惡的東西。但是他不知道那個東西在那裡、具體是什麼,他隻知道,自從你上了島,那個東西就像衝破堤壩的洪水一般,洶湧泛濫著在全島鋪開。

他要躲開那個東西,不能被它捕獲,所以他選擇了隱形,隻在你麵前出現。

說到這裡,白?驀然頓了頓,他轉頭看向虛空,麵上現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他說,剛才有人動了那棵樹了。他說話的時候秀麗麵容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在那一瞬間他仿佛一尊深山中布滿青苔的神像,沉默而堅硬。

你忽然不敢說話,隻能小心翼翼看他。

白?要回血樹那裡看一下,他猶豫一下,靠近了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