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上) ——他們說,花在吃人—……(1 / 2)

血神的新娘 結羅 5299 字 8個月前

第一幕

七月十二,月迷津渡

入夜時分,我和好友李曇踏上了前往葉島的渡輪。

葉島荒涼,近些年才有點兒人煙,過路渡輪四天一班。船上人不多,與我一樣拿著請柬去葉島的有兩個,其中一個叫欽方,高高瘦瘦,連帽衛衣搭口罩,背把刀能cos《盜O筆記》——可惜他是個主播,隨時隨地手機一架,家人點讚666,毫不端莊。

欽方自稱東南亞長大的亡命之徒,敢跟毒梟掰腕子,是真刀真槍的廢墟探秘主播,可不是進爛尾樓鑽廢棄屋,危險程度全靠bgm的妖豔賤貨。這次來葉島就是想看看有沒有能探險的地方,說完一甩頭:“靠顏值吃飯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歡。”

那是,打從看見他起口罩就跟焊臉上一樣——他說這是不知名探秘主播的偶像包袱。

另外一個斯斯文文的叫狄衡,是地產公司經理,想去看看葉島有沒有開發價值。

他們都不知道是誰寄的請柬,來葉島純屬順勢而為。

然後我發現,隻有我收到的請柬中附了花。

這有什麼特彆的意義麼?睡不著,又不想吃安眠藥,手機還莫名其妙磚了,我乾脆走出來,站在船頭思考這個問題。

我百思不得其解,歎了口氣,望向海麵。四周一片濃黑,隻能看清船頭白蒙蒙的燈光下一小片粼粼水紋,我忽然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這艘渡輪將永久的行駛下去,或者說,永遠也到不了岸。

我腦海裡升起了兩種極其強烈但是相悖的預感:我似乎即將踏入某種不祥而危險的境地,但同時,我會得到某個重要的答案。

一股病態的興奮湧了上來,就是那種並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又焦躁又不安又期待又空落落的興奮——我甚至有些眩暈。

我知道,有什麼要發生了——我的直覺異常敏銳,從未失誤。

不行,我得現在就讓李曇回去。李曇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次聽說我要來葉島,手邊一個深度調查的案子一扔就陪我上船,我現在有危險預感,就必須得讓李曇回去——一念及此我簡直想抽自己;我當時怎麼想的?腦子抽了麼?怎麼會邀李曇來趟這個渾水?

我剛要去找李曇,他們仨就從船艙裡出來,李曇來找我;狄衡出來抽雪茄,叼著雪茄的樣子非常符合我對地產商的刻板印象;欽方則換了一身徒步裝備,說要準備下一場直播。

我隻好把話咽回去。大家聊著聊著,欽方突然挨近我,跟我說,沈姐你知道麼?葉島民國年間發生過一場大火。

“據說那時候島主人也姓葉,大火把整個島燒了,人幾乎全死了,隻有幾個下人逃出來,但都瘋瘋癲癲的,警察問他們島上怎麼啦,你猜他們怎麼說?”

我心內忽然一顫,猛地轉頭,頭頂一下撞到他嘴唇,他誇張地往後跳了一步,所有人都看他,欽方得意地彎了彎眼睛,往前傾身,壓低聲音,神秘地說出了答案:

——他們說,花在吃人——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我眼前發黑,腦海裡閃過無數碎片——

紅色的樹、血池、琉璃光澤的花、一個麵目模糊的男子、從眼睛裡淌出的血、斷開的玉簪——

我頭疼欲裂,勉力抬頭,似乎是李曇急切地喚了一聲我的名字“雍和”,在我搖晃的視線裡,淩晨時分的海水像是從深夜的儘頭淌下來一般,葉島在墨一樣的海麵上漸漸升起,浸在朝陽的血色之中,像是一朵盛開在漆黑大海中,燃燒著的花。

怎麼下的船我已經記不太清了,我暈暈乎乎,耳邊是斷斷續續的晨間新聞,是什麼獵奇殺人案,某雷姓男子被殺,疑似該男子臥底調查某黑煤廠被報複雲雲……

等我恢複意識,已經站在葉島的碼頭上,身邊隻有狄衡與李曇。

李曇告訴我,船剛近岸,欽方就跳下船跑走去找直播的地方,我們三人出去——我便看到了他。

那人站在碼頭樹下,長身玉立,樹蔭斑駁,白衣如繡。天日晴朗,他身後紅日噴薄,仿佛天地間盛開了一朵血色的花,而他是花心那朵純白的蕊。

他抬頭望來,我看到了一張俊美、溫柔的臉。

在這刹那,我腦子一片空白,隻毫無來由地想:啊,我終於又見到他了。

可我哪裡見過他呢?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他走來,溫和一笑:“我叫城白羽,是葉藍的丈夫。歡迎各位來葉島參加葉家大祭。”

他原來是彆人的丈夫啊。

葉島很荒,碼頭附近還有點人氣,越往島內越荒,密林衰草間焦黑斷壁時隱時現。

然後,我便在一片廢墟與密林中,看到了宏大華麗的葉宅。

它與周圍一片廢墟格格不入,簡直就像聊齋裡妖鬼變化出來的宅邸一般。

我們被安排住在客院,城白羽告訴我們,葉家是世家大族,規矩森嚴,每日三餐是早上7點、中午12點和下午14點,都在宴廳,到了飯點鳴鐘以示,當然晚飯時間跟大眾習慣差太多,不想吃就不用來,晚上餓了儘可以吩咐廚房送夜宵過來。

我和李曇住隔壁,收拾了一下行李,6點30一起往宴廳走。

葉宅極大,幾棟建築各成庭院,葉藍和城白羽住的“白露居”位在中心,吃飯的宴廳就在“白露居”一樓,跟我們住的客院“有鳳居”之間隔了個套院。

走到“白露居”院外,一道亮光猝不及防地晃過,我本能閉眼,被李曇拉著往前衝了幾步,眼睛緩了緩才看到原來是“白露居”閣樓落地窗上掛著好幾麵鏡子,全白晃晃地朝外反著光。

——而在鏡子的後麵,有人在看我。

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女人,安靜地坐在窗後的陰影中。

她若隱若現,隻能看到隱約看到半邊身子,但是我知道,她正靜靜地、冰冷地看著我。

與我四目相對,我感覺到她似乎極為微弱地笑了一下,我心內一悚,飛快低頭——她就是葉藍,我無來由地斷定。

“閣樓上的瘋女人……”李曇刻薄,我覺得這麼說不好,李曇哼笑,說不然又不是小區,掛什麼鏡子返晦氣?

我一時語塞,此時狄衡從大門方向過來,身後是城白羽和欽方,看到我們便一起在“白露居”門口站下。

閣樓上那道詭異身影,已經悄然不見。

我看到城白羽便心中一跳,連忙看向欽方,欽方換了身衣服,頭發半濕,朝我們點頭致意。

城白羽是在大門口碰到欽方,又在“白露居”附近遇到狄衡,大家一起往宴廳走,欽方邊走邊摘口罩——確實是光靠顏值就能吃飯的臉。

走過欽方的時候,我嗅到了一股微弱的新鮮血味——我是個法醫,對血味相當敏感,我立刻抬頭看他,他正深深地看著和狄衡說笑的城白羽,我猶豫了一下沒說話,走入宴廳。

一進宴廳,冷氣就跟對著我麵門打了一拳一樣強勁,我凍得身子一縮,李曇是真抗凍,穿得比我少,渾然不冷談笑風生。

看出我冷,狄衡體貼地讓我坐在離出風口最遠的地方,城白羽也發現,不聲不響給我拿了條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