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幕 隻有無罪之人才能離開此業花盛開……(1 / 2)

血神的新娘 結羅 4678 字 8個月前

終幕業花之島

七月十五 血月恒升

七月十五一整天我都窩在宴廳發呆。

我心裡有種明知危險在即,但不知其在何方的虛無的危機感,簡單點說,就像被獅子盯上的羚羊,環視四周卻沒找到獅子那種感覺。

空落落的心思活泛著,一大堆東西在腦子裡打轉,一些之前沒有察覺或者說被我下意識忽視的點逐漸連接,我感覺真相呼之欲出,卻始終沒法撕開覆蓋在真相上的那一層薄紗。

李曇不知道乾嘛去了,一天不見人影,城白羽擔心我,有空了努力和我搭話。欽方坐在我對麵,但是看起來對我毫無興趣,隻若有所思地看著來來回回的城白羽。

下午城白羽去拿飯,宴廳裡隻剩下我和欽方,欽方單手支著額頭,兜帽陰影下的眼睛看著我,“狄衡、呢?”

“幫我做事去了。”我答。

“哦。”欽方平板地應了一聲,“都、想明白了麼?”

我搖頭,說有幾個關鍵的點沒想清楚。欽方沒什麼意義地點了點頭,我反問他想明白了麼,他乾脆地告訴我,根本沒想。

我有點震驚,欽方嗤笑一聲,往門外看去,城白羽提著食盒進來,他起身去幫忙,我望著他的背影,聽到他低低地道:“我會、死,想這些、乾嘛?”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又篤定,我沒說話,隻是按著自己的太陽穴,閉上了眼。

我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但是我已經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努力。

七月十五,葉島上空升起了一輪巨大而緋紅,仿佛能淌下血來的圓月。

我站在院中,凝視著那個充滿不祥意味的圓月。

李曇還沒有回來,那層覆蓋在真相上的輕紗就差一點,我就能抓到那個線頭了。

還差一點,還差關鍵的一點,我就能解開所有的謎了,雖然,那並不讓人愉快,甚至於對我來說,異常疼痛。

我就那麼癡癡地一直看著月亮,狄衡回來,劃了根火柴,點燃雪茄,狠狠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煙,與我並肩而立,沒頭沒腦地跟我說了聲,都弄好了。

我隻點點頭,繼續看月亮,倒是城白羽從裡麵出來,皺起眉,略有責備地輕聲道:“少抽點,對肺不好。”

“我沒過肺……”狄衡小聲辯解,但還是乖巧地剪掉點燃的部分收好。

我開口,聲音是我讓自己都驚了一下的飄忽,我說,狄衡,還記得咱們上島那天麼?

狄衡長長吐了口氣:“恍若隔世。”

是啊,明明是三天前而已,卻像過了一輩子。

我不知怎的,忽然失笑,問狄衡還記得我們下船的時候那個廣播麼,我說我當時暈乎乎的都沒聽完,到底是個啥啊?

狄衡說好像是個什麼記者被報複的獵奇殺人案,當時還有點好奇,現在這年頭,現場得有多奇怪才能叫獵奇殺人案啊,那個死者叫什麼來著?沒廣播完船就開走了,好像是姓李……

“——!”我猛地轉頭,心內狂跳。

輕紗的線頭,終於被我找到了!

而就在此時,月上中天,紅色的月光薄薄灑下,七月十五0點到了——

地麵開始輕微的震動,

最開始我以為是地震,但不是地震,是島在動!

從島心傳來一陣陣均勻規律的波動,就像是有什麼要破土而出一般——不、不是,不是破土而出,而是整個葉島活過來了!

土地像是個活物一樣蠕動,所有人站立不穩,我狼狽地撲在地上,隨即身子一空,我身子下麵的地麵裂開了!

葉島地麵上綻開了無數蛇一樣的裂縫!

然後血紅色的花,從傷口一樣的縫隙裡噴薄而出——

我被城白羽一把拽起來,堪堪避開那些花——他的手是很涼,像一塊冰。

“走!”欽方一把抓住狄衡往島南飛奔,我和城白羽跟上。

地麵動得越來越厲害,地縫蛇一樣四下瘋狂蔓延、到處是湧出的花、血紅色的花!

每一朵湧出的花都在吞咽,土地、房子、樹木——和人!

慘叫、哭嚎、房屋一棟一棟倒塌,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無數的花湧出來,就像是龜裂的皮膚裡湧出血。

——花在吃人——

我頭暈目眩,帶著血味的風糊到臉上,我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什麼都看不清了,就是死命的跑,跑得肺在疼,氣管像是有刀子在割、喘不過氣、摔倒再爬起來,我不知道在往哪裡跑——地是紅的、月亮是紅的,我被城白羽拉著,像在一片血幕裡跑,永遠跑不到儘頭。

我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也這麼奔逃過,慌不擇路,跑到喉嚨裡嗆出血,到處是血味、煙火味、慘叫、哀嚎,我跑到眼前發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裡逃,隻知道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會死——

我實在跑不動了,鬆開城白羽的手,渾身發抖彎腰一口一口往外吐血沫子,他一咬牙把我背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我說你放下我,彆管我了,你自己跑,他呼哧呼哧地邊走邊喘,把我往上顛了顛,讓我趴穩,過了良久,才掙出兩個字,“閉嘴。”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我在絕望奔逃良久之後,被我的心上人,珍惜的攏在懷中。

我的世界一下安靜了,它那麼小,在我心上人懷抱之中。但是那麼溫暖那麼安全。

就像……現在。

“……”我不再說話,趴在他背上閉上了眼。

他終於暖和起來了,脊背熱騰騰的,身上一股汗味,我嘴裡血味淡了些,肺部沒有異樣,喉頭一陣一陣地疼——應該是缺乏運動又跑得太快的咽喉粘膜損傷而已。

我低聲跟他說,一會兒有危險了,你不要管我,你就管你自己。

他沒有答我。

我自覺好了一點兒,再三堅持下,城白羽把我放下,這時島震蕩得更加厲害,已經沒法奔跑,大家急行,我跌跌撞撞好歹跟上了。

我們終於跋涉到島南,在快接近海邊的時候,風吹來的哀嚎聲漸漸聽不到了,我心內一沉——恐怕不是有人逃脫,而是活人越來越少了。

大家心有靈犀,加快腳步,而與此同時,整個葉島開始隱隱有崩潰之勢,整個島搖搖欲墜,縫隙越來越多、越來越寬,地縫裡綻出的血花多到它們甚至開始彼此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