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屏披上官服匆匆趕到了菜窖。
昨日,聖旨下,壽念山慈壽姥姥案,刑部侍郎王硯,查案機敏,與京兆府及豐樂縣衙協同靈活,賜玉帶一根,錦袍一領、如意一柄。
京兆府尹馮邰,辦案嚴謹,推辨縝密,賜玉尺一柄、金花十朵。
禮部侍郎蘭玨,博學強識,敦善行不怠,加封翰林廷講學士,賜玉帶一根,串珠兩掛,筆硯一套、紫金袋一隻。
聖旨又命,將在京郊新建一座觀宇,賜名虛極觀,藏《虛元秘卷》九部於斯。道人無昧,道心堅而有慧根,辨邪正清,賜號純一道人,遷虛極觀中清修。
聖旨最後,也提到了張屏。詔曰,豐樂縣知縣張屏,初到任,便犯疏忽職守、禮體不分、懈怠政務等數項過失,本當罷黜其職,發放還鄉,然念其在案中協助之功,暫留任察看,賜刑典一部,著反省思過,日後不得再犯。
領旨之後,馮邰與王硯便即刻返京,蘭玨也帶著蘭徽回九和縣祭祖。
趁著下屬準備行裝的工夫,馮邰又將張屏喚到縣衙中堂,嚴厲訓誡了一番,並給了他一套自律小冊。
“聖上教誨,你須時刻謹記。治理一縣,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規矩!若連你都不規矩,如何讓下屬規矩,百姓規矩?律不得束,政無從施,釀下的禍患,豈是摘了你一頂烏紗,砍下你一顆腦袋能抵得了的?!從今天起,夜省日思,時刻警惕,將這套冊子放在身邊讀透背熟,一條條必須照做!”
張屏謝恩捧回小冊子,依馮大人的吩咐,按照冊子內容擺放在案頭枕邊,走動的時候懷中或袖子裡也揣上一本。
此時此刻,到了菜窖門口,張屏停住腳步。
出來得匆忙,小冊子忘記揣了,但小冊子的內容他熬夜讀了,深深記得——
勘察現場,必須與捕快及刑房文吏至少兩人同行,各司勘驗、取證、記錄之職。驗屍,定要和仵作、文吏、捕快至少各一人同驗。
但眼下,等捕快和刑房的文吏接到傳話,從家中趕過來,大約得一個時辰。
菜窖,已先有老葛入內,之後又進去了幾個下人。屍首,也應被碰過,越快看到越好。
張屏遂讓人取來乾淨布巾和紙筆,喚過一名衙役:“你我一同勘察。”又向一旁無昧道,“勞師兄幫我記錄。”自先察看菜窖大門。
菜窖門鎖完好,鎖孔上沒有被尖銳鐵絲等物新近劃出的痕跡,門扇亦無拆卸損壞痕跡。
張屏喚老葛過來詢問:“菜窖的鑰匙共有幾把?”
老葛灌了幾口酒,已緩了過來,中氣十足地道:“稟大人,共有兩把,一把在廚房裡掛著,誰來誰取用,另一把,應是謝大人那邊管事的老鄭頭收著哩,之前凡這宅子裡的鎖,他那裡都有一把鑰匙。因大人住進來,大門並各房門的鎖都新換過,也就沒再要他那裡的鑰匙。但菜窖和柴房的鎖都沒換。”
無昧奮筆疾書,謝賦的聲音從人群外飄進來:“老鄭怎了?下官這就拿他過來!”
眾人立刻退避出路徑,謝賦入內,躬身施禮。
“下官參見大人,未經傳喚,冒昧自行前來,望大人恕罪。隻因這些下人之前也服侍過下官。大人乍遷入宅中,突生此事,他們恐與下官有關,便告知了下官。”
謝賦聽著張屏說“謝縣丞請起”的聲音,在心中一歎,不知張大人會不會覺得謝某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他若這麼想,本也是正常的。嗬,我原該是個死人,隻為全一個承諾,繼續苟活於世間,便是被猜忌,又如何呢?不過似這晨露,濕我衣衫,寒我膚發,卻,於我心無乾……
張屏眨一眨眼:“謝縣丞?”
謝賦淡然再道:“大人請吩咐。”
張屏微笑了一下:“謝縣丞若想一同查案,可與我一起進去。”
圍觀的衙役與仆役們都暗暗打了個哆嗦,張大人笑得如此深沉,是不是在懷疑謝大人?
謝賦恭敬又一躬身:“下官,不勝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