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個鄉,隻種核桃葫蘆之類。”
謝賦閉了閉眼:“是,大葫蘆鄉,葫蘆直供京城。京裡時興盤玩核桃,下官命人試種,發現縣中土壤十分適宜栽培,下官依照大葫蘆鄉的樣式,命一個鄉全部改種,此鄉今年的夏賦也無法交上……”
張屏道:“盤玩的核桃非吃食類,無須占用太多田畝。”
謝賦淒然一嗬。
“此鄉靠近壽念山腳下,環繞方圓數裡的田畝,下官為其起名曰福田,由衙門從百姓手裡租來。零碎邊角轉租給有錢的香客自種,剩下的縣裡統一種稻米或瓜果,稱為福米福果,其價約是尋常的兩倍有餘。現在肯定是沒人買了……租田的香客已有不少要退。”
張屏問:“稻也來不及在繳夏賦時收吧?”
謝賦道:“是。稻才剛插秧,且也不敢拿這個繳糧……”
他索性不待張屏再問,繼續交代。
“還有些空餘土地,下官本預備改建成小宅樣式,租賃與遊人做休養之用,尚未完工……眼下這項也直接要廢棄了。”
往年豐樂縣要繳的糧大都是直接用銀錢抵,或是從彆處買來。而今縣衙庫銀不足,都不知道夠不夠接駕工部來的大人和玳王這一攤。
若直接搜刮百姓,他謝賦就是千古罪人。
嗬嗬,當初跳下去,確實一了百了,但留下這一攤爛事,豈是他一命所能抵得?所以,活著,才是對的,必須活著,消賬贖罪。
“請大人放心,下官性命立誓,定會解決夏賦之事。就算下官把自己剁了賣了,也不會讓衙門和百姓為難。”
張屏道:“彆這麼說,有我。”
雖然他不像謝賦這麼會賺錢,但錢,總能籌到。
其餘人唯恐謝賦臉上掛不住,趕緊插話圓場。
“謝大人寬心,既有張大人的英明治理,卑職等無能,也會竭儘全力,夏賦之事,定能解決!”
“是啊,如今尚有許多富餘時日,總有辦法。”
謝賦澀然道:“諸公不必寬慰。縣中許多店鋪,原是做紙紮香油生意,而今都要關張,銀莊客棧,亦會客人越來越少。日後會越來越明顯,集市一現蕭條,店鋪愈少,客商繞路,則境況更難矣!”
張屏道:“想這麼多,沒用。把眼下做好。”
謝賦努力咽下喉中苦澀腥甜:“下官受教,感激大人提點。”
張屏藹聲道:“不必客氣。”
堂內其餘諸人瑟瑟,大氣也不敢多出。
張屏再將視線投向工房掌書鄭聲:“地宮挖掘,由工部來的大人主持,但所用人丁,還需縣中出。這些是額外差役,能否讓百姓擇選,或拿工錢,或以此抵賦稅?”
鄭工書一怔:“大人英明!隻是這工錢……工房這裡,委實沒有款項銀子了。”
張屏道:“當然不是衙門發,應該工部出。”
鄭工書再怔了怔:“大人,工部恐怕……”工部不讓縣衙侍奉就算了,讓他們出錢?
劉主簿咳嗽一聲:“大人英明!”
鄭工書忙也稱頌:“大人英明。”
張屏再問:“謝大人蓋的那些院子,蓋到哪一步了?”
鄭工書道:“有不少差一點就蓋好了。”
張屏道:“正好,慈壽村因地宮挖掘,須全部遷出,那些院子,可給他們暫住。”
鄭工書與劉主簿又齊齊露出驚喜神情。
“大人著實英明!”
“一下便兩全其美!”
謝賦瞥見林戶書似乎也不打算說些什麼,便又慨然開口:“大人,下官第一批建的那些院落估計隻能安頓十餘戶,遠不夠一村之數。”
張屏道:“慈壽山腳下的一些店鋪,不能開了,也可暫改為住所。縣中街道上關張的店鋪亦是。”
這……林戶書與鄭工書悄悄看了看謝賦,豐樂縣重新規劃甚是齊整,居住之處跟買賣街道絕不混淆。
算了,天都變了,還計較這個?
兩人也立刻露出茅塞頓開神情:“大人此舉絕妙!”
張屏道:“隻是暫時。後續村落還需規劃。”
眾人又齊齊稱讚,一片歡欣鼓舞中,禮房掌書郝仁趁機遞上本子。
“大人,慈航觀太後娘娘新賜的匾額之恭迎懸掛事宜,玳王殿下前往念勤鄉的安置及每日供奉,還有接工部大人的儀仗,下官都已擬好。請大人批閱。”
張屏接過,翻了幾翻,抬眼。
“這些銀子,為什麼都要縣衙出?”
郝禮書一噎。
劉主簿低聲道:“大人,這些須得縣衙出。”
張屏沉默,眼中閃過一抹堅定,謝賦突然有種風雨欲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