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西邊住的是個書生,姓陳,……(2 / 2)

張公案2 大風刮過 6587 字 10個月前

“後來三姑奶奶又打算租,正好裘真要換房,卑職在中間說合了一下。”

裘真說自己在衙門裡當差,沒什麼忌諱。三姑奶奶想借裘真的公門陽剛之氣來鎮鎮屋子,雙方一拍即合。

“最開始估計一年最多一兩銀子,其間有個客商想買這房子,三姑奶奶有些心動,裘真說他也想買,打算先去借借錢。”

張屏目光一聚:“找誰借?”

吳寒抓抓後腦:“稟大人……卑職當真不知道……當時沒細打聽。這街麵上也有放貸的……”

張屏嗯了一聲。吳寒繼續道:“然而先前那個買家聽著了租這房的人也想買,還是衙門裡的人,就退了。”

三姑奶奶為了把房子賣出去,當時也想趕裘真搬走,就出錢修補了一下房子,這回打了水漂,就漲了一回租金。

“裘真說他在這個地方住熟了,談了談價,又接著住了。再之後就是衙門統一翻蓋房子。”

張屏問:“翻修的時候裘真也在這裡住?”

吳寒道:“那倒沒有。當時衙門在城北臨時設了安置的住處,屋宅被翻修的人可過去暫住。裘真就在那裡住著。正好因臨時搬去的人多,衙門要派人巡衛,他趁便得了這個差事。在那裡住了兩三個月,分文房錢不用付,還另得了一份薪俸,可把他美壞了!”

吳寒咧了咧嘴,想起當下情形,又忙轉為肅然。

桂淳仍是上下打量房子:“我說這小院兒怎麼如斯精致,若我有錢,都想買一個這樣的院兒了。”

燕修道:“桂兄忒謙虛了,跟著王侍郎當差,還能沒買個小院的錢?”

桂淳正色:“燕兄這玩笑過了,都一般地領朝廷俸祿,我們每月幾個錢的薪俸,燕兄能不知道?”

燕修道:“貴部屢建奇功,朝廷多有賞賜,京城人人皆知,都羨慕得緊呐。”

桂淳道:“朝廷的恩典,某感恩涕零。我們刑部,自尚書大人、侍郎大人而下,僅秉一個清字與一個正字!桂某雖無能,亦隻願肝腦塗地,報謝浩蕩天恩。”

旁邊眾人看他二人杠著,都出聲圓場打岔。

一直未說話的柳桐倚道:“不過這小院瞧著的確不錯,若要買,到底需多少錢?”

桂淳笑道:“估摸著得個一二百兩銀子罷,隻是柳斷丞住這裡不合適。”

謝賦心中一震,深深看向柳桐倚。

柳……

莫非……

其餘人都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謝賦聽聞議論修房舊事心緒激蕩,苗泛便道:“衙門先前已顧慮到,房屋翻修後,若有人高價收購,恐怕擾亂民生,因此當時便與各戶訂了契約,縣衙免費修房,但修好的房子五年之內不得買賣。”

柳桐倚讚道:“如此甚好。惠民許多。”

謝賦垂下視線:“然租價還是漲了。”

柳桐倚道:“人人皆有求多之心,物愈好,價愈高。常情爾。”

謝賦澀然一嗬。

燕修道:“隻是以眼下的價租這麼個院子,每月怕也剩不下多少錢了吧。”

吳寒道:“誰說不是呢。所以卑職的三姑奶奶之前又要漲價。卑職也幫著裘真求她老人家降一降。然她說跟跟這一條巷子的街坊鄰居彼此都認得,她若給了裘真太低的價,被旁人知道了,拿著這個價去租鄰居的房子,鄰居各家得罵她。說來也是道理。卑職說破了嘴皮子,好歹算是幫著壓下了一些。”

燕修若有所思地再看向屋內。

吳寒又補充:“卑職當時是以為,裘真可能是在這裡住得熟了,橫豎他也沒老婆孩子要養,除了吃酒,沒彆的可花錢的地方,所以價漲了這麼多他還是接著住。然而案子一出,卑職也想到了,裘真一直要在這兒住,是不是有什麼緣故,方才搜查得格外仔細。”怯怯偷瞥張屏的臉色。

張屏問:“裘真原本就是豐樂縣人士,之前在縣裡沒有家宅?”

吳寒搖頭:“回大人話,他家原先窮,爹娘在世時也是借宿親戚家,因此才會跟著親戚去南邊討生活。”

張屏走到方才看過的一張小桌旁:“這桌上有墨跡,裘真常寫字?”

吳寒滿臉欽佩:“大人真真英明!卑職等是在裘真房裡抄出了字帖紙張和筆墨,還有幾本書。平時當真看不出他竟愛文墨!這些都與其他物事一道送回衙門了,大人可隨時驗看!”

張屏又嗯了一聲,柳桐倚看向屋外:“敢問隔壁住的是……”

吳寒流利答道:“東邊是對老夫婦,自家做糖餅買賣,女兒嫁得遠,兒子做皮貨買賣,常年跑商,不同他老兩口住。”

燕修插話:“記得府尹大人昔年在西南時,曾辦過一件大案,最後凶手就是路邊開茶鋪的老兩口,做雌雄雙煞數十年,不知有多少過路的健壯客商成了攤中的包子餡兒。”

吳寒哈腰:“卑職一定再細細地查!”又繼續稟,“西邊住的是個書生,姓陳,聽說是科舉落榜,覺得京裡房貴,就來這邊租房讀書,以備下屆科考。”

張屏呼吸一頓:“他叫陳什麼?”

吳寒抓了抓後腦:“回大人的話,卑職,卑職一時忘記了,好像是兩個字來著……”

柳桐倚溫聲道:“甚巧,我有位朋友,也姓陳,科考後就去雲遊了。敢問這位陳公子可是年歲約二十餘,身量甚高,俊眉杏眼,雙頰有笑靨?”

吳寒回道:“回斷丞大人的話,卑職見的這個書生年紀倒是跟大人說得相近,白白淨淨的,但有些矮胖,眼也不大,卑職沒見他笑過,不知有無酒窩,恐怕不是了。”

張屏垂下視線,走出堂屋。

廚房與廁房也能挖的都被挖開。張屏轉了幾轉,折回衙門。

出小巷時,路邊圍了不少百姓瞧熱鬨,吳寒指著人堆裡一個穿褐色長衫探頭探腦的身影道:“大人,這就是那隔壁的陳生了!卑職想起來了,他就叫陳笙!卑職這頭殼裡裝的真是豬腦子!”

張屏的視線在那張陌生的扁方臉上一定,走向人群。

眾百姓一陣沸騰,張屏朝那陳生示意,衙役將其帶到張屏麵前。

陳生十分激動:“張大人想是不認得小可了。小可乃邢州試子,先時曾與大人打過照麵……啊呀,是柳、柳!柳狀元柳大人?!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小可今日真是燒了高香了!!!”

柳桐倚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張屏也拱手道:“我想請問陳兄,與裘真為鄰時,覺得此人如何?”

陳笙忙作揖:“張大人切莫如此客氣,小可一介白丁,怎當此禮。小可也才搬來這裡沒幾個月,在城中書館幫忙,賺些貼補,未怎麼與鄰居照麵。不曾見裘某有什麼異常,更沒想到他竟然犯了事。”

張屏再問:“有無見過什麼人出入他家中。”

陳笙思索片刻,搖頭:“沒有,成天就見他一個人。除卻早晨雞叫後就起來練拳有些喝哈聲響,其餘時候都挺靜的。有時候巷子裡的老人家出攤收攤,他還幫著推推車拿拿東西,小可還覺得這人是個熱心腸,沒什麼差爺架子。不曾想……唉……”又道,“啊,我知道衙門的案子都常不讓外人知道,我絕不亂打聽哈。才就是人都堵在這兒了,我看有差爺在這裡站著,就也在這裡站了站沒進去。”

張屏微笑了一下:“我知道,多謝。”

陳笙看著他毫無情緒的雙眼,也勉強笑了笑。

柳桐倚含笑再拱手:“多謝陳兄,今日公務在身,不便相敘,來日再請陳兄品茶談詩。”

陳笙咧開嘴:“太客氣了,太客氣了!某何其有幸!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們忙吧!”連連拱手離去。

張屏凝目回望巷中一瞬,轉身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