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仿佛死去一般失去了意識(1 / 2)

紅絲誤懸 結羅 3473 字 8個月前

從決戰那天之後,北冥縝就再也無法發出聲音。

其實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已經記不大清了。

他隻記得北冥異在戰場布下奇毒,他重傷染毒,敗退至紫金殿,師相欲星移借助海王戟和殿內曆代鱗王的王氣,布下生塗之陣,將垂死的海王與他的二哥北冥華封入陣中。

——欲星移本來想將他也封進去的,他卻沉默著搖了搖頭,手中唐刀一振,站在了殿口。

他是將軍,保護父親、兄長、師相與整個海境才是他的責任,雖萬死而莫辭。

生塗之陣發動的刹那,號稱海境術力第一的欲星移倒了下去,而在他前方,護住殿口的北冥縝沒有回頭看術力耗儘的欲星移,他撐著掌中一口河山命,抬頭凝視向遠方。

他知道,北冥異要來了。

而他現在不僅化不出鯤帝原形,連人形都保不住,長袍下露出一段仿若銀紗一般透明的鮫人尾鰭。

他大概會死在這裡吧,他想。

他輕輕的眨了眨眼,血從額頭上滾下來,淌進眼睛裡,沙沙的疼,他慢慢咽下喉嚨裡湧上來的熱血,搖搖欲墜地看向天際——

——北冥異來了。

天空中有什麼升了上來。像是墨水潑在水裡一般,天色飛快的暗了下來。

某種巨大、漆黑的存在籠罩向整個海境,帶著一種冰冷而殘酷的威壓,在無根水中泛起不祥的波紋。

北冥縝血紅色的視線凝視著慢慢向海王殿而來的那個存在。

他知道那是什麼:那是化出原形的北冥異——擊水三千裡,扶搖九萬程,出則萬民死,動則天下殤。這就是君臨於海境萬物之上,純血的鯤帝。

這個世上,純血鯤帝隻有兩個,一個是他的父親,另外一個……是這次內亂的主謀之一,他的幼弟,北冥異。

北冥縝忽然想起來,他從未見過北冥異與父親的化形。

大哥是條黑露脊鯨、二哥是條南露脊鯨,他是條藍鯨,他們的化形雖然巨大,但也從不是這種天災具現一般的模樣。

他在這一刹那忽然明白,為何海境從古至今,鯤帝一族獨居四脈之上,甚至於壓倒龍種——在海境,純血鯤帝本身即為災難。

當黑色殃雲一般的存在籠罩住整個海王殿的時候,鯤帝的威壓陡然而降:跪下,或者死。

四周的無根水仿佛摻了鉛,所有人都一動不能動,呼吸越來越難,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殿內士兵掌中刀劍紛紛墜地,殿內除了北冥異,所有人全都不能自已,戰栗地跪伏在地。

——跪下,或者死——

那就死吧。

北冥縝拚儘全身妖力,長嘯一聲,掌中河山命震出一道雪白光芒,向天空中那團物體急斬而去!

刀芒斬中,卻毫無聲息,那團殃雲一般恐怖的東西忽然消失了,然後他看到北冥異,他的四弟,這場海景內亂最後的贏家,從空中翩然落下。

他還是那麼好看。

烏黑到幾乎泛著深藍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深藍華服玉帶橫腰,那張秀麗到幾乎帶些稚嫩意味的麵孔帶著一貫甜美的輕笑,纖塵不染的足尖輕輕踏在海王殿的血泊之上——那些因為北冥異的野心而流的血。裡麵有父親的血、哥哥的血、他北冥縝的血,還有海境萬民無辜者的血。

北冥縝凝視著他鞋麵上濺起的一點微紅,北冥異似嗔還怨地柔聲抱怨,說阿縝,你看看我呀。

北冥縝慢慢抬頭,在望入北冥異雙眼的刹那,怒吼一聲,一刀揮出!

他重傷在身,但這一刀依舊刀沉勢重,刀未至,而刀上吞吐刀氣削斷北冥異一縷長發,直取北冥異頸項,刹那已經劈入他頸前三寸——

然而河山命卻連一分都近不得了。

北冥異兩根雪白修長的指頭輕輕拈著河山命刀鋒,他深藍色的眼珠看著自己的三哥,麵上忽然就現出了一點接近於天真的神情。

他側了側頭,用一種撒嬌的甜甜聲音軟軟地道:“原來阿縝真要殺我。”

那是北冥異對他最常用的語氣,軟軟的,故意在尾聲微微拖長了的調子,像是小貓毛茸茸的尾尖,又像是剛做好的點心上頭那層帶著甜味的菲薄熱氣。

他隻有在撒嬌的時候才這對他說——隻對他一個人說。

他從丁點兒大就繞在他身周,三哥長三哥短,捧著母妃給的稀罕的果子來獻寶,自己明明饞得流口水,卻非要墊著腳捧到他麵前,一定要他先吃,他說好吃,他的幼弟才會眉開眼笑地爬上他膝頭,坐在他懷裡啃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