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這場大雪足足下了七天,等終於放晴,去九脈峰的日子也定下了。
出發的日子定在了三個月後的來年初五,原因無他,就是要等北冥縝徹底養好傷,這樣至少進入九脈峰的危險性就少了一分。
有一次千雪給他右手上藥,北冥縝感歎了一聲,說這樣大恩,要怎麼回報。
千雪笑眯眯地說,以身相許咯。結果北冥縝異常嚴肅地搖搖頭,說這樣未免對苗王不公。
蒼越孤鳴光風霽月磊落坦蕩,為君仁厚,為狼純善,這樣的狼的婚姻,如果是抱著感恩的心態嫁給他,對他是何等不公平。
蒼越孤鳴值得一個與他傾心相愛,全心全意愛他的王後,而不是所謂感恩嫁予。
千雪依舊笑吟吟地,“那你就全心全意喜歡上我侄兒就完事兒了嘛。”
北冥縝楞了一下,千雪給他包好了傷,抬起眼睛看他。
千雪的眼睛也是藍色的,但是與蒼狼的靛青色不同,是極其漂亮清澈,天空一般的藍色。
苗疆狼主瀟灑佻達率性恣意,很多人就因此忽略,千雪其實也有一張孤鳴家祖傳的好皮相,他沉靜下來的時候,帶著一種通達的俊美。
他慢慢地道:“鋒王說得對,所以,你喜歡我家蒼狼麼?”
北冥縝非常認真地想了想,結論是,他不知道。
他很清楚,他對蒼狼的感情與對北冥異的截然不同,但他並不討厭蒼狼的碰觸——不,不是不討厭,而是喜歡。
他喜歡窩在蒼狼懷中,被漆黑的巨狼溫柔地團在身前,感受到蒼狼的氣息就會心安,心底寧靜從容。
他一五一十對千雪說了,活過他兩倍歲月的狼主眯起那雙好看的藍眼睛,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道:“記住,就像你說的,喜歡是非常純粹的事情,所以,你首先要原諒你自己。原諒自己沒法喜歡上某個人——這跟你和他沒有關係。以及,你也要原諒喜歡某個不應該喜歡的人的自己,原諒被傷害得如此徹底,恨著那個人的時候,也還喜歡他的自己。”
這麼說的時候,千雪唇邊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他看著北冥縝,又似乎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
北冥縝點了點頭,把千雪的話在腦內翻來覆去過了幾轉。
是啊,他先要原諒自己。他不會原諒自己的無能、輕信、冒進造成的悲劇,但是他要原諒自己,喜歡北冥異這件事。
他對著千雪恭敬地低頭,答了聲,“狼主說得是。”
然後這晚,他迎來了來到苗疆之後第一個沒有妖力壓製,穢毒發作的夜晚。
這是千雪的要求,穢毒極其罕見,而他身上的這種又是罕見裡的罕見,千雪作為一個大夫,實在不能放過,他想看一下發作的症狀,記錄在案,以備研究。
蒼狼本想阻止,但北冥縝一口答應,於是當太陽落山,陰氣蔓延的時候,穢毒發作了。
最開始是冷。徹骨的冷。北冥縝躺在綃帳裡,蜷縮成一小團,身上蓋著裘皮,卻止不住那股從體內靈脈朝外蔓生的寒意。
意識慢慢開始混亂。他睜著眼,眼前的綃帳隱匿不見,漸漸的,幻覺的碎片湧了上來。
他第一次穢毒發作,被困在北冥異懷中整整一夜。
他想推開他、躲開他,卻被幼弟緊緊纏住,他咬破北冥異吻過來的嘴唇,新任鱗王無聲笑著,癲狂地把帶著血的吻印在他的喉結上。
那個吻疼得讓他險些慘叫——鯤帝的血對於鮫人而言,就是流淌的岩漿。
他覺得自己從被北冥異咬住的喉結開始碎裂,周圍的一切都遠去了,他被拖入了十七歲那年曾經做過的綺夢。
那是他年少時候,最隱秘而不堪啟齒的幻想。
紅燭高燒,小他兩歲的幼弟深藍色的華服敞開,少年雪白的肢體像是嬌嫩的花瓣,向他羞澀又矜持地洞開,北冥異像隻小貓一樣,輕輕拱他的麵孔,修長四肢攀附上他的身體——然後夢境忽然凶戾起來,不再是濕漉漉的柔軟氛圍,北冥異狂暴的吻他,扭斷他的手,將他壓覆在榻上!
他想喊,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他想掙紮,卻沒有一點兒力氣。
他的身體失去人形,化出了雪白的長尾,北冥異撫摸他從腰際開始蔓生的鱗片,用指頭撥弄,輕輕舔上他額角的鱗簇。
一陣酥麻從他碰觸的鱗片上蔓延開來,北冥縝無法自控的繃緊身體再放鬆,然後在他耳上薄霧一般的耳鰭軟下的刹那,北冥異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容。
少年鯤帝咬下了他額角的一片冰藍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