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異兒不作不鬨,直接直球告白的IF線在幻境裡已經有了,彆章是個極病的IF線,就是阿縝逃跑如果被抓回來了會怎麼樣……
本文全部異縝
彆章 究竟涅槃
海境宮闕的最深處,鎖著雪白、無名,早已死去的鱗後。
鱗後的寢宮裡,永遠彌漫著冷而甜的一股香氣。
這股甜香凝成菲薄的白霧,淌過一層一層淡青淺紫的鮫綃,漫上鱗王北冥異長而迤邐的廣袖。
珠燈流影與布滿整個殿宇的赤色法陣交相輝映,像是一層彌在水裡的血,將玳瑁床上一具化出鮫人原形的雪白屍體籠在其下。
那是北冥縝,他的妻子、他名義上的兄長、血緣上的堂兄,安靜地躺在那裡,血液停止流動、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徐徐流轉的法陣,讓這具屍體的時間流逝得異常緩慢,他柔軟、神色寧靜,仿佛睡去一般。
北冥異坐在床邊,統治海境已逾千年的王小心翼翼地握住北冥縝一縷雪白長發,慢慢梳理,他柔聲低語,“……之前那個致仕的太常寺令今日死了,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就是我們成婚那日,給你說吉祥話的那個禮儀童子。”
他頓了頓,俯身仔細拈去雪白發上一個發結,抬頭時看到那張毫無血色的清俊麵孔,他癡癡看了一會兒,輕輕湊過去,在他冰冷麵孔上吻了一下,猶自不足,又啄了啄雪色長睫,才微微饜足地起身,繼續梳理掌中鮫絲一般順滑的長發。
“那是見過你、知道你的最後一個人啦。”北冥異慢慢地道,深情繾綣,“他死了,這個世上,就再也沒人記得你了……除了我。”
現在,隻有他了。
終於也隻有他了。
他活過了漫長的歲月,丟卻一切故人,終於、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阿縝,你終於是我一個人的了。”
他終於徹徹底底,將他的阿縝的存在,從曆史以及口耳相傳的記憶中,抹去了。
北冥異忽然想起自己千年前要史官刪改史檔中關於北冥縝的記錄,他們當時驚駭已極,以為他要廢後,然後海境再掀腥風血雨,他沒忍住,一下笑出了聲。
他怎麼可能會廢掉阿縝呢?那是他想儘了一切辦法,才終於攏入懷中的,他的阿縝啊。
他抹消掉一切北冥縝的存在,就連他身為自己鱗後,也僅僅保存事實,而讓他的名字隱沒,就是因為他想獨占北冥縝。
他的阿縝一切的一切,都隻能屬於他。
他也隻要阿縝就好了。
未來青史,隻需記下他是英明賢君,是海境史上獨一無二隻有一位鱗後,沒有妃子的鱗王,至於鱗後的名字,不需記錄,因為那是屬於他的。
北冥縝的一切,他的人、連一根發絲、他的名字,都要被他獨占,隻屬於他一個人。
北冥縝,阿縝,隻有他一個人記得,隻有北冥異一個人呼喚,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一聲異兒,整個九界,也隻有北冥縝喚得。
隻要想一想,除他之外,有人會喚北冥縝的名字、知道他的事、甚至仰慕於他,他就會——嫉妒。
他要獨占北冥縝的所有,包括他的存在這件事。
北冥縝隻能以他的妻子的身份存在於他的身旁。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生來同衾死來同穴,他死後鯤骨歸於鯤王架,也要擁著他,連骨帶肉,溶在一起,永不分離。
——其實不大對,阿縝已經死了,所以應該是死同衾,葬同穴。
北冥異被自己逗笑了,他為北冥縝理好長發,小心地將左邊少了一段的長發理進發束,拿珠繩一段一段妥帖束好,放在枕上的發盒裡,他又癡癡端詳了片刻北冥縝,隻覺得他為什麼這麼好,以至於心裡生了一點甜蜜的怨懟,希望他哪怕有一點不好,不至於讓自己愛他更深。
因為,再多愛你一點,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北冥異想,微笑著取出一丸丹藥,噙在唇間,輕柔拈住屍體的下頜,舌尖抵開齒列,將藥丸推了進去。
用他的椎骨與妖力煉成的藥,在屍體的口腔中彌漫開來,隨即,靈力催動,被秘術禁錮在這具屍體中的魂魄,醒來了。
——屍體睜開了眼睛。
屍體有一雙沒有焦距、銀灰色的眸子。
北冥縝遲鈍地輕輕向北冥異的方向轉了一下頭,鱗王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北冥縝緩了緩,他閉上眼睛,緩慢向北冥異伸手,纖白指尖觸上那張俊美麵孔。
在被那冰冷指尖觸上的一瞬間,仿佛是將碰觸到的肌膚活活撕下來一般劇痛向北冥異席卷而來——死魂觸生,痛不可抑。
北冥異卻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他反而貓兒一般側過麵孔,讓自己臉頰貼合上兄長的手掌,輕輕蹭了蹭,全部不顧那活剝皮膚一般的痛楚蔓延。
他輕笑了一下。
這疼是阿縝給的,那他甘之如飴,全部貪婪收下。
北冥縝全不知情,他輕輕摸索了一會兒,露出了一個清澈又溫柔的微笑,無聲地喚了一聲:‘異兒’。
北冥縝笑開,他撒嬌一般應了一聲,心滿意足地將早已死去、會說話的屍體輕輕擁住,讓他完完全全貼合進自己懷中,再一點一點抱緊——仿佛他所擁抱的是一捧風凝成的花,輕盈的呼吸都會讓北冥縝碎去。
雪色的鮫人想出去透透氣,北冥異便將他抱到殿外。
現下春末初夏,正是一年海境最好的時候,他慢慢穿過水精響廊,北冥縝依在他懷中與他耳鬢廝磨輕聲細語,說著說著北冥縝短促地笑了一聲,把頭靠在他肩上,神態間顯出一層淡淡的疲倦與滿足。
他的精神越來越差了。北冥縝想,現在說幾句話就覺得疲憊。
大概,他快真的“死”了吧。
殿外有一眼靈泉,北冥異小心翼翼將他抱下池子,北冥縝觸到滿是靈力的水,精神稍振,舒服地喟歎了一聲,寢衣滑落,露出雪白長尾,與,腹上那個導致他死亡的傷口。
北冥異保持著微笑,定定地看著那個傷口——從四百年前開始,他就養成一個習慣,隻要麵對北冥縝,無論什麼情況,多麼悲慘,都一定要笑,哪怕他明知北冥縝看不到。
那是一道被活生生撕開的傷,巨大,足夠一隻手伸進去,把孕育出來的胎兒扯出來,丟到他麵前。
他一輩子都記得那天發生的事。
那是阿縝逃離失敗之後的第五個月。
那天也是春末夏初,就如同今日一般的好天氣,他煉好了究竟涅槃,捏著這丸能顛倒愛恨的藥,他興衝衝到了寢宮,強喂已經懷有身孕,被他鎖在殿內最深處的北冥縝吃了下去。
他當時隻想,阿縝以前厭我,連與我共在一處都不願,他現在又這般恨我,恨到了連話都不與我說一句的程度,他吃了究竟涅槃,便會愛我了吧?
他的阿縝會像小時候一樣把他抱在懷裡,對他笑,親吻他的額角,用清冷聲音柔軟地喚他一聲“異兒”。
——隻要阿縝可以愛他,他什麼都顧不得了。
然而他錯了。
他的阿縝,從來愛他,即便被他重創父兄、強娶為後、毀去原形、灌下穢毒、懷有身孕,也,依然是愛他的。
北冥縝這輩子隻對他隱瞞了一件事,竭儘全力,讓他毫無察覺,那就是,北冥縝愛他。
所以,當北冥縝重新睜開眼的一瞬,他得到的,是被他親手轉化,北冥縝的徹骨恨意。
然後,北冥縝用鮫人的尖銳指爪,撕開了自己的肚腹,挖出了他和他的孩子,扔到了他麵前。
直到這一瞬間,他才清楚,北冥縝到底是怎樣地愛著他。
他就這麼失去了他的阿縝。
他到現在都記得,在北冥縝臨死前的那一瞬間,當他的淚水落到北冥縝長發上的時候,已經瀕死的鮫人用儘最後一點力量,削掉落了他淚水的一段長發。
他用整個海境做威脅,逼迫鮫人術力第一的欲星移為他施展禁術,停止了北冥縝的□□時間,固定在死亡的一瞬,強行將他的魂魄拘束在已死的身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