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常恐懼……”鬼切頓了一下,大概在思考怎麼措辭,把話說得很含糊,“……交……這件事情嗎?”
但是他聽懂了,賴光心頭一緊,他不受控製的渾身發冷。
那股冷從心臟的部位開始蔓延,飛快在周身流轉,全身的血液開始凍結,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身體內骨骼打顫的聲音。
被父親按住雙手,絕望掙紮的母親、四周躍躍欲試如同野獸一般的肮臟人渣——
賴光猛的閉眼,他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再睜開眼的時候,朱玉色的眸子冰冷而堅硬,如同被冷雨澆透的玉石。
“並不恐懼,隻是憎惡沉溺與欲望的野獸。”他輕聲答道,而鬼切輕輕招手,鬼車倏忽飄到他麵前,賴光猝不及防地從上麵摔了下來,被鬼切抱了個滿懷。
還不等他掙紮,鬼切把他放到自己對麵,成年男性投下的濃重陰影,把清瘦的少年完全籠罩在內。
鬼切那雙血泊裡染過一般的雙眼凝視著他。
“賴光,在我那個時代,十二歲已經是可人夫人父的年紀了,我可以把你當成一個成人來對待麼?”
賴光挺直脊背,無聲地點了點頭。
鬼切也點了點頭,然後他說,賴光,你要清楚一件事,我如果想對你做什麼事,你完全無法反抗。
大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帶一絲情緒,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漂浮在燈盞上的幽白鬼火輕微一炸,少年麵孔莫測明滅。
鬼切說,如果我想,我可以把你的頭砍下來,但你依然活著。
我還可以把你的意識抽出來,讓你的身體變成玩偶。
我能做到的事太多了。
白發朱角的鬼抬手,掐住少年尖削下頜,讓他抬頭,看著自己。
他指尖下的肌膚是白而冷的,而少年並沒有露出畏懼,他眸子裡反而帶了一絲譏誚,像是看到偽善之物終於暴露真相一般的神色。
鬼切絲毫不在意,他的指尖漸漸用力,“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住在北對屋麼?”
“因為你對我有欲望。”少年冷然地道。
“對。”鬼切坦承,“那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碰你麼?”
“因為想要玩弄人的心?”賴光終於冷笑。
“……”鬼切鬆了手,他看著賴光,露出了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譏誚神色,他輕柔地道,不,因為那樣會傷害你。
愛是觸手可及的那一瞬間的克製。
賴光瞪大了眼睛,他有一瞬間屏住呼吸,他看到對麵的大妖身上所有的狂氣刹那不見,鬼切用一種輕柔而淒楚的眼神凝視著他。
然而那絲譏誚還在,就仿佛用情至深嘲諷狐疑淺薄。
但少年的動搖也隻有刹那,十二年間所有的悲慘成就了冷硬的鎧甲,包裹著本應柔軟的心,少年朱色的眼睛像濕淋淋的玉石,他生硬地道:“我不相信,這是妖怪的一時興起而已。”
那九百年的一時興起也未免漫長得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