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鸚鵡拍拍翅膀:“小寶給爺請安……(1 / 2)

午時,王大公子踏進了月華閣。

月華閣的二掌櫃親自相迎,引王硯至內院。甫行到遊廊,斜前方一道門中突然閃出一個人,撫掌道:“噯呀,這是哪個?竟是我們的郎中大人駕臨,真真是四方異彩,八麵香風!”

這滿臉調笑的貴公子,卻是奉國公的嫡子虞玧。跟著,先尚書令薛如之孫、長樂大長公主之子薛沐霖、溫老太保之孫溫意知都笑著走了出來。

“真是咱們王郎中來了,恭迎恭迎!”

“王郎中在刑部大展雄才,把大理寺和京兆府壓得嗷嗷叫,聽說這次熊瞎子犯了事兒,都是被你氣的。今日怎的百忙中得閒?”

王硯抬手:“慚愧慚愧,今兒丟了個大臉,無顏回衙門,過來喝頓酒。”

虞玧哈了一聲:“什麼事兒?說來我們高興高興,順便與你開解開解。”

王硯麵無表情道:“家養的隼被舍妹亂遛,疑似吃了京兆府信鴿。”

三位公子都前仰後合大笑起來。

薛沐霖擦擦眼角:“該不會是雪糖球吧?”

王硯道:“雪麻糖。”

薛沐霖點頭:“這名字忒拗口,總記錯。阿浺新得了一隻金環眼紅羽的,也俊得很。我正說剛好你們這兩隻配一窩,我要一隻小的。京兆府現下是歸李岄管罷。便讓誰給他捎句話唄。一隻鳥懂什麼,京兆府這般計較豈不惹人笑話。”

王硯擺手:“且容後再論。說來,怎麼你們幾個湊得這麼齊全?”

三人又笑起來,虞玧道:“還不是因為咱們的劉小侯爺。可巧了,他同你一樣,也遇著件鳥事,正愁的不得了,我們三個來勸他,正念叨著找你這破案如神的大青天幫忙,你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三人立刻拉著王硯進屋,隻見圓桌邊一人臉頸通紅,東倒西歪。王硯嘴角一抽:“你們怎麼把阿浺灌成這樣?”

溫意知道:“他自己喝的。”

薛沐霖道:“可不是,我們還攔來著,攔不住。唉,有家不能進,他委屈嘛。”

王硯疑惑:“到底什麼事?”

虞玧用扇子敲敲手心:“方才同你說了,因為一隻鳥的事。你知道的,上個月,劉侯爺回京了。”

劉侯爺,即劉浺的爺爺,東南水師總督帥,東海侯劉納。

人常曰天下兵權十分,五分在懷王府,兩分在東海侯。劉侯爺早年曾教過先懷王景重舒兵法,王太師也在他手下待過,資曆功勳朝中無人能及。且性情謙和,素好簡樸,先帝屢次欲封他為上公,他都堅辭不受。他常年鎮守東南,夫人、長子及劉浺等幾個孫子都住在京城。

上個月,劉侯爺因公務回京,得幾日休省空閒,作息仍同在軍中時一樣,雞鳴起,兩更睡。晨曉操練,暮禁酒樂。可憐劉浺等小輩便成了兵營的小卒,每日三請安,起得比雞早,天黑便得睡,飲宴玩樂一概不敢參與。劉侯爺好交朋友,朝中各處是他的眼線,劉浺在中書衙門的通議院掛個閒差,平常十天裡能去衙門露三四回麵算勤快了,近日卻要天天按時應卯,枯坐衙門。惹得虞玧等人一見他就笑:“少爺,今天好好念書了沒?回去要罰站挨板子麼?”

大約十幾天前,劉侯爺起床後,見晨光大好,一時興起,去附近的花市逛了一圈兒。悠悠哉地遛躂時,瞥見一處門臉外的攤子上,幾隻肥鬆鼠蹲在籠中嗑瓜子,不禁駐足觀之。

此攤鋪的主人是老兩口兒,瞧著劉侯爺一身半舊布袍,神色慈和,以為是位尋常老員外,隨口招呼了一聲,繼續忙著歸置雜物。

突然,劉侯爺聽到有誰叫了一聲“當心當心,莫閃著腰”,跟著搬著金魚盆的老板娘抬頭笑道:“小寶乖,等歸置好了東西就和你玩哈。”

那聲音立刻道:“不急,不急。”劉侯爺循聲望去,發現鋪子門臉內一根橫杆上掛著一個黃銅架,上麵蹲著一隻灰毛鳥,尾稍一簇紅羽,眼神奕奕,體態雍然,看嘴臉儼然是隻鸚鵡。

灰鳥見劉侯爺看它,便歪了歪頭:“老爺好,吃了麼?”

劉侯爺不禁失笑:“這是鸚鵡?”

鋪主老者道:“是鸚鵡。”

劉侯爺又問:“怎麼是個灰色的?”

鸚鵡挺了挺胸脯:“灰的好,耐臟。”

劉侯爺大樂:“說得好,你叫什麼名字?”

鸚鵡拍拍翅膀:“小寶給爺請安。爺吃過了麼?”

鋪主笑道:“它饞,跟人打招呼就會問吃過了沒。”

劉侯爺再逗鸚鵡說了幾句話,鸚鵡口齒清晰,應答伶俐,宛如三四歲孩童。劉侯爺大悅,遂問鋪主:“這鸚鵡價幾何?”

鋪主頓了一下,老板娘立刻過來道:“客官,這鸚鵡毛色不好看,蠢頭蠢腦的,恐怕配不上貴府。”

劉侯爺道:“我瞧著它怪機靈有趣,這個毛色也新鮮。”

鋪主賠笑:“多謝尊客抬愛,可……這隻灰鸚哥是我們自家養著玩的,非售賣之物。愛掉毛,氣性大,怕它在家裡臟了屋子才帶到店裡來。灰不拉嘰的也不體麵,客官這樣的,當養隻牡丹鸚鵡,富貴又喜慶。”

劉侯爺看出這鸚鵡是鋪主老夫婦的心愛之物,便和藹笑道:“隻是隨口一問,二位莫怪。”再逗了那鸚鵡片刻,繼續向前逛了。

過了幾天,劉侯爺又去花市轉悠,卻聽得一陣吵嚷,踱過去一看,正是那養灰鸚鵡的店鋪前擠滿了人,老鋪主在攤前沉默抹淚,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聽周圍人議論,是那隻鸚鵡丟了。

旁邊鋪子的老板向劉侯爺道,老鋪主徐翁托人從南海帶了一批龜,昨天夜裡到貨,他老兩口兒當夜便住在了店裡。龜到了,安置好,鸚鵡還好好地在。兩個老人家關了鋪門,再睡了一時,等天亮起身,老太太徐白氏想給鸚鵡喂食,卻發現鸚鵡不見了。

鄰鋪老板又告訴劉侯爺,徐翁夫婦隻有一個身帶殘疾的兒子,媳婦身子也很弱,三個女兒都嫁得遠,不能幫襯娘家,兩個老人家七十來歲了還要起早貪黑做買賣。兩人本有個孫子,叫小寶,聰明又漂亮,誰知數月前不幸從高處失足沒了。兩個老人家差點瘋了。說來也奇巧,就是孫子沒了不多久,那隻灰鸚鵡突然飛到他家裡。徐翁夫婦便覺得這是孫子的魂變的,給鸚鵡也起名叫小寶,走到哪裡都帶著,愛若性命。不知被哪個喪儘天良的賊偷了,真等於是要了兩位老人家的命了。

劉侯爺聽得很唏噓,過去寬慰了徐翁幾句,正在這時,京兆府的人到了,劉侯爺被認了出來。

徐翁夫婦一得知劉侯爺身份,立刻撲上前央求幫他們找到鸚鵡。

劉侯爺便屈尊懇請京兆府的捕快們好好查辦此案。京兆府的人也保證說一定會儘心,速速破案。

王硯道:“市集失竊,看似小案,若非常在這一帶出沒的慣犯所為,查起來未必能速速。”

虞玧嗬嗬道:“劉侯爺回家後,用膳時提及此事。咱們的阿浺,就這麼耿直地同他爺爺說了——鬨市被偷不好查,即便抓著小偷,也不一定能找到鳥。他爺爺立刻臉色就不對了。京兆府那邊趕上老熊出事,辦案也慢些。總之到今天也沒抓著小偷,更沒找到鳥。阿就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