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仲便道:“法中丞告訴仲,這位邊侍衛此前曾用假戶籍到京中,想要報考禦衛。”
暨緒略驚訝:“他要報考禦衛?”
禦衛皆需經過層層考核,第一就是要家世清白,先不說這孩子稀爛的法力,單那張北人臉就過不了第一輪。
師仲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且他連過數關,都未被查出籍冊有異。直到入營訓練武試時,被其他候選舉報,方才查到他身份作假。這就是那本假籍冊。”
暨緒更驚訝了:“他……連過數關?”
寡人的禦衛也有些令寡人擔心。
暨緒接過籍冊打開,邊乘的麵容便躍出冊麵。
冊上名字,是奇苫。
東初子民自出生起便將生辰八字錄於本人的籍冊之上。籍冊有戶司的法術,收於冊主身側,有讀書、應試、搬遷等事,便自動收錄。
這本冊子上,記錄冊主年紀二百八十一歲。父邊境農夫奇耘,母原北境遷民係氏。
自出生起種種事跡詳錄,冊首有邊境守固州府戶司的法印,有記錄的倒數第二頁是禦衛營的查檔記錄,分彆鈐著禦衛營幾次查審印鑒。
毫無破綻。
暨緒使了個鑒鈐術,各枚官印皆暈出或濃或淡的淺金光芒,都是真貨。
倒數第一頁,是禦衛查得冊籍為假所做鑒詞,最後赫然是大閣老龍飛鳳舞的大字——
「既為偽冊,不宜多留,速速毀之。」
末尾壓著一枚總宰閣的大印。
暨緒嘴角一挑:“師相可知這冊子如何作得偽?”
他指尖紅光一閃,在邊乘容像上一抹,一張薄膜便揭了下來,頓時浮現另一張高顴骨,膚微黃,發色淡灰的麵孔。
“籍冊乃真冊,隻是將冊主容像略做修整罷了。這是用了改批術。孤若將邊乘叫來,讓他以血驗之,應也能溶進。因為冊子浸過血蛭屍粉加上紫芍汁調成的水。另外冊中的一些頁,被裁去了。”
師仲的神色微有些驚訝。
暨緒悠悠道:“師相是在想孤為何知道?孤當年在學宮時,改卷子,修報信簡,就是這麼乾的。”
父王和王兄一次都沒瞧出來過。
“今日見得這門技藝,頓覺有些親切。”
師仲道:“陛下聰慧,隻是……”
暨緒打斷他:“禦衛營那邊應是覺得這番作偽值得留意,直報給總宰閣。大閣老反而將這孩子帶走,竟安排到了孤身邊。禦衛覺得修改籍冊乾係重大,不敢輕毀。法曷去查時,就拿到了,因是大閣老做的主,法中丞就先去與師相商議。”
畢原跟法曷私交不錯,可能是他先去跟法曷嘀咕了,法曷才會查。這點暨緒就不挑明了。
隻是法曷行事略賊,不敢直懟二舅,又唯恐落下個離間王上和大閣老甥舅情的罪名,把事推給師仲。
師仲輕歎:“陛下明察秋毫。”
暨緒情真意切地望著師仲的雙眼:“師相待孤之儘心,法卿與禦衛的眾卿對孤之忠義,孤皆體之切切。孤有師相與眾卿,真大幸也!此事孤會再查過,另問問大閣老,亦不會讓法卿難做,師相放心。”
師仲又抬袖一禮:“陛下英明。與陛下君臣一場,亦是仲之至幸。”從懷中取出一隻錦袋,“仲願祈陛下康健,國泰民安,新製符紙一道,陛下若不嫌棄,可佩戴身邊。”
暨緒從師仲掌中拿起錦袋:“師相怎的突然送孤這個?”
師仲不大擅長說謊,每有事難言時,總顯得有些僵。
“隻是偶有空閒,便製了。”
暨緒打開錦袋,取出符紙。他也學過畫符,師仲這道符文他不甚識得,但覺氣息清和,應是一道平安符,便玩笑般道:“師相不會偶爾掐指一算,發現孤要倒大黴了罷。”
師仲神色端肅:“仲至此界,當依天條行事,不泄天機,不改天命。亦不行占算事。隻是恰剛好製了這道符,送與陛下。陛下若是不喜,也可棄之。”
暨緒無奈了,遂將符紙塞回錦袋,再把錦袋放進懷內。
“師相所贈,孤豈會不珍惜。”
師仲端袖一躬身:“如此,仲便無他事了。先請告退。”
暨緒溫聲道:“師相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