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緣再長長歎了口氣:“當真再沒彆的什麼你想不明白,或覺得蹊蹺的事?”
暨緒卻覺得有些奇怪了:“哥怎麼一直問這個?若不信我說的話,拿劍把我劈兩半,將腦花心肝肚腸都驗看一遍罷了。”
端緣又板起臉敲了他腦門一記:“混說!如何能講這般的玩笑話!哥便是再貪饞想吃火鍋,也不能拿我親弟弟涮!”
暨緒揉了揉額頭笑:“哥這話就看不起我了,怎麼著也是精米細麵養大的,滋味應當不錯。”
端緣忍俊,繼而神色又一肅:“阿緒,說正經的,為兄卻有一件事,想同你說。”
暨緒立刻露出期待表情。端緣猶豫了一下,又歎了一口氣:“罷了,此事眼下還未分明。還需……這樣吧,過些時日,我一並告訴你。”
暨緒一頭霧水,端緣又拍拍他肩膀,再抓起他的手:“阿緒,你記得,不管旁人如何說,你我兄弟永遠是血脈至親。無論出了什麼事,哥永遠信你,你也要一直信哥。”
暨緒不禁道:“哥今日頻頻這般言語,可是朝廷或宮中有事令哥煩心?”
他心中起疑,卻換做輕鬆語氣再追問。
“莫非王嫂與哥拌嘴了?或是哥想再納個美人兒,王嫂不願意?”
端緣將臉一板:“貧嘴!哥還不是被你氣得。天下人定要議論,我端緣是如何當的兄長,竟將幼弟逼得要出家。若有一日,我死了,要如何去見父王與聖莊母後的在天之靈?”
暨緒苦下臉:“王兄萬勿如此說,臣弟知道錯,無地自容。臣弟當真是想試著修個仙玩玩,未想到卻會置王兄於不義。臣弟不再想了便是。”
端緣一臉不知該氣還是該歎的無可奈何,頓了一頓,又道:“你在學宮裡學了許多年,也該回家幫幫哥了。我東初的大宗伯之位空置已久,便由你來做。”
暨緒又吃一驚:“王兄,這怎麼能成?”
端緣道:“有何不可?你方才說了甚慕師仲。我東初輔助玄帝陛下,主司文墨祭祀,大宗伯一職尤重,不輸國師。師相天仙下凡,我弟弟乃大君,在學宮成就不俗,還奮發上進想做神仙,不比其弱氣。”
暨緒苦笑:“臣弟乃是仰慕師相的神仙風采。王兄知道臣弟的嘴臉,朝中眾臣更多是看著臣弟從小到大如何上躥下跳的,亦知臣弟深淺。就臣弟去主祭祀?那場麵臣弟自家想著都尷尬。”
端緣負起雙手:“哪裡尷尬?你要是喜歡打仗,哥再給你一塊權印,讓成兌魯遙都聽你的。”
暨緒雙膝一彎,跪倒在地。
“臣弟頑劣愚鈍,自知不是處理朝務的材料。王兄若不信,可去詢問眾位師座。臣弟發誓,再不會出家,求王兄讓臣弟接著在學宮修習。”
此時此刻,暨緒仍清晰記得當時情形。
那時他抬起眼,看見王兄臉上眼底有一絲他不甚懂的寂寞與沉重。
端緣再俯身,拉起暨緒,又是長長地一歎:“你啊……就這麼不願意幫為兄分擔些冗務?”
暨緒道:“國務重大,唯可委於有才德者。臣弟怕成了王兄與朝廷的拖累。”他腦中靈光一現,“王兄若想找個能念經又能打的大宗伯,臣弟舉薦大舅!”
端緣的嘴角微微一抽:“又淘氣!”再無奈地一笑,“也罷,哥不勉強你。你先考慮些時日。正好我要去巡視邊境,待巡畢,再來看你,到時你想明白了,再給為兄答複。”
暨緒又苦下臉,正要接著告饒,端緣按住他肩頭,溫聲道:“王兄這便回去了。”
暨緒張了張嘴,端緣伸臂輕輕拍了拍他後背,在他耳邊輕聲道:“今日的言語,隻你我兄弟知道。”
後來,暨緒在心中猜測過無數遍,更無數次地想回到過去,把當時的自己痛打一頓,再抓住王兄一定問到答案——
究竟欲言又止的,是什麼事?
端緣生性坦蕩磊落,這是暨緒第一次見他猶豫吞吐的模樣。
令王兄如此的這件事,是否與王兄的遇刺有關?
或者,王兄早已知道了,想殺自己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