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還真是薄、禮、啊!……(2 / 2)

麟趾 夢溪石 4336 字 8個月前

眾人看得大奇,卻又說不出名頭,不由議論紛紛,有人嘗試之後隨即讚歎:“肉肥而不膩,似鵝肉卻又有羊肉之鮮!敢問使君,此菜何名?”

司馬勻見大家都猜不出來,大感得意,他環顧一周,忽然問賀泰:“賀郎君可知,此菜何名?”

賀泰一愣,遲疑道:“莫不是渾羊歿忽?”

司馬勻含笑:“我就知道賀郎君定會曉得,這道菜的做法極為繁瑣,得先將鵝的內臟洗淨掏空,塞入糯米花菇及各色香料,再取一頭羊羔,如法炮製,最後將鵝放入羊羔腹中進行炙烤。如此一來,羊肉內部烤出來的羊油與鮮味,俱都滲透鵝身,所以吃起來既是鵝肉,又如羊肉,最妙的是,沒了羊肉那股膻味,鮮嫩無比,回味無窮。想當年,這可是名噪一時的京城名菜呢!”

賀泰點頭:“的確如此,使君淵博。”

眾人恍然,紛紛恭維使君博聞強識。

其實京城很多公侯之家的廚子都會做這道菜,隻是製法麻煩,吃多了覺得味道也就那樣,久而久之反倒沒多少人吃,賀泰早年也早就吃得膩了,但如今時隔多年,難得嘗到一點葷腥美味,竟多了幾分懷舊的味道,不由五味雜陳。

有客人高聲道:“使君仁厚,無以回報,今夜有月豈可無香,小人特地尋來一盒馬牙香,呈贈使君!”

司馬勻出了名的愛香,聽說這話,立馬喜動顏色:“此言當真?快快拿來我一觀!”

賀穆低聲問:“這馬牙香有何稀奇,怎麼司馬勻就高興成那樣?”

賀泰:“此香是前朝皇室供香,早已失落多年,香方中有益母、宜男等材料,所以又被稱為吉祥香,兆頭甚好。”

說話間,一方香盒放在司馬勻案頭,他打開之後,拿出一方香牌,細細嗅聞,卻不置可否,隻道:“還請賀郎君共賞。”

他讓人將香盒捧到賀泰麵前,賀泰推卻不過,隻好拿起來,聞了聞:“的確香味奇特,但我從未見過馬牙香,也不知真假與否。”

司馬勻有點失望,沒說什麼。

送香的賓客卻很不痛快,什麼叫“不知真假與否”,主人家又沒讓你鑒彆真假,你的意思是我送贗品糊弄刺史了?

此人微微冷笑:“敢問賀郎君,又給刺史送了什麼好香?想必以賀郎君身份眼界,當不與我等同流。”

賀泰愕然片刻,不知如何作答。

上門不能空手,這是基本禮數,賀家也準備了禮物,但這禮物說出來卻有點難以啟齒,因為那隻是幾罐野茶,還是賀秀賀湛他們上山采摘來的,根本不值錢。

對方明明知道賀泰身份,卻還這樣問,明顯是要他難堪的。

此時宴會剛剛開始,歌舞還未上,對方這一聲詰問實在惹眼,立時引來旁人矚目。

司馬勻高踞座席,竟也未出聲解圍。

賀泰隻覺一股怒火湧上心頭,腦子嗡嗡作響,一時想起自己被逐出京城的情景,一時又想起自己當年還是魯王的威風,心中呐喊:陛下,你看見了嗎?你的兒子虎落平陽,現在竟被一介商賈欺壓到頭上來了!

他臉色漲紅,諸般怒罵到了嘴邊,又悉數化作悲哀和自暴自棄。

賀穆不知父親心思,見他遲遲沒有應答,便冷笑道:“我們是使君客人,你也是使君客人,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們?”

對方笑道:“在下劉興,區區賤名,不足掛齒,禮物輕重,無非心意而已,難不成閣下的心意見不得光?”

賀融微微皺眉,他想起此人的身份了,還是楊鈞給他說的。

“此人為房州糧商,其女在齊王府為妾,據說頗得齊王寵愛。”

聽到弟弟的話,賀穆總算明白劉興的底氣來自哪裡了,卻又覺得憋屈:父親還是齊王的兄長,如今落難,竟連齊王一個小妾的父親都能爬到自家頭上來撒野了!

再看周圍眾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卻無一人出麵乾涉,就連刺史司馬勻,也低頭喝酒,對賀泰父子的難堪視而不見。

這個劉興,身份雖然不高,但大家看的是他背後之人,為了幾句話跟對方鬨翻,就怕以後被穿小鞋,可不反駁,又顯得自家窩囊。

賀穆正思忖要如何應對才合適,就聽賀融道:“賀家家徒四壁,彆無長物,唯親手采摘茶葉,聊作薄禮罷了。”

這話隻怕會讓對方抓住把柄,賀穆想道,弟弟還是太年輕了。

果不其然,劉興哈了一聲,拖長語調,極儘傲慢輕蔑:“還真是薄、禮、啊!”

卻見賀融忽然拿起案上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酒水灑落出來,劉興閃避不及,還被濺上衣袍,不由大怒:“使君舉宴,爾敢撒潑?!”

賀融厲聲道:“我等皇族子弟,縱獲罪在身,隻因觸犯國法,受陛下所懲,毫無怨尤,可我父堂堂高皇帝長孫,陛下長子,血緣身份毋庸置疑,他親手采摘而來的茶葉,除了陛下,當今世上又有幾人吃得?久聞使君愛民如子,我父感懷於心,方才送上此禮,略表心意,卻被你這等小人挑三揀四,口出妄言,你嫌棄的究竟是茶葉,還是我父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