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陰陽縱橫,變化無窮(2 / 2)

張公案 大風刮過 6862 字 10個月前

張屏隻得又轉身向堂上:“稟大人,劉知薈所屬,下官亦不知如何稱呼貼切,便先稱教派。之所以不能稱亂黨,是因並非隻為禍亂本朝。此教派遍布廣泛,借東周時陰陽縱橫之說立教,至今應已有數百年,曆時至少三朝。”

東周鬼穀子,千古奇士,知陰陽,擅韜略,智機通天。

弟子蘇秦、張儀、孫臏、龐涓,各擇其主,各行其事,皆名昭史冊。

“陰陽縱橫一派,審時度勢,不忠於某一主。此教派亦是。其將世事視做棋局,自己則是操縱棋子與局麵的手。”

“教派黨羽,遍布各處,下至販夫走卒,上至朝臣貴胄。”

甚至是帝王。

“其不為單單一個皇位,而是要操控世代江山。”

帝王廢立,朝代更替,皆掌握在手中。

啪!似乎堂上的方向傳來一聲響動。

張屏微微抬起眼。鄧緒、陶周風、卜一範都神情僵硬。

片刻後,鄧緒向旁側掃了一眼,硬聲道:“接著說。”

張屏便繼續:“陽動而行,陰止而藏。世無可抵,深隱待時;時有可抵,則為之謀。太平之時,其蓄力潛斂,默默布置。挑選合適的人培養。”

如女兒村中的女子,就是訓練來接近和掌控他們選中的人,這些女子生下的孩子,更從出生起,就成為教派的棋子。

劉知薈便是。

如此繁衍生息,擴張壯大。

“他們在太平盛世時,亦會為日後作亂埋下伏線,比如謠言之類,還或會放出幾個能掐會算,預言氣運、天機之人。待到合適時機,起而亂之。之前的謠言、歌謠與作亂合上,看起來更是玄之又玄,似乎他們的人真能洞悉天命。”

其實不是天命,而是人為。

和他們假借鬼怪故事,控製選中之人一樣。

世人往往想不到,會有人花這樣的力氣,做這樣的事。

你坐皇位又如何?其實朝局是我掌控。

江山暫時是你家姓又怎樣?我能讓你的朝代生,亦能讓它滅。

這就是追求。

享受比當皇帝更高的樂趣,神一樣的樂趣。

“前朝宣氏,就是被此教派扶持立國。桓、易、慶三家,都是這個教派的人。但扶持前朝立國後,易氏應是對教派有了質疑,從其族後來做為看,易氏不想再聽從教派操控宣氏,而是真心想當忠臣。所以被教派和桓氏、慶氏操縱前朝皇帝,借黨羽之爭做幌子滅族。但是易氏有血脈存留了下來。”

桓氏和慶氏按照教派安排,漸漸淡出朝堂。不再做明線。

“前朝後來亂黨紛起,民禍不斷,亡國應在教派掌控之內。易氏之人卻先於教派一步,找到了太祖皇帝。”

卜一範肅然道:“太祖皇帝乃天命所歸,真龍臨世。故連昔日□□亦歸順,締造千秋萬世之□□。那宣氏到底是草龍,才會被一個什麼邪派控製,怪不得七代就亡國。”

鄧緒清清喉嚨,頷首:“卜大人此言精妙!”

陶周風點頭:“極精妙。”

蘭玨亦跟著肯定地點頭。

劉知薈喉嚨中咯了一聲,似是哂笑。

張屏靜等他們點頭完畢,接著道:“易氏深知其教派的一貫的布置謀略,獻給太祖皇帝破解之道。又偷偷留下了宣氏的血脈。改姓居於辜家莊。”

辜家莊的事,鄧緒、陶周風、卜一範其實都知道。

但他們知道的隻是前朝被滅門的易氏向太祖皇帝獻策,卻自稱無心仕途,住在京城不遠的一個村落,因其曾為前朝臣子,又助終前朝,朝廷不能放心,也有些懷疑是不是藏了些什麼。易氏自請受朝廷監控,種田納稅,不出丁,不出仕,不與鄰近通婚。朝廷會按時挑選一些年輕女子,與其村中適婚男子匹配。

宜平縣衙,亦有朝廷安排監控辜家莊的人。

“易氏除了留下前朝後人,亦並未告知太祖皇帝這個教派的事。”

卜一範道:“想來其仍對前朝和那邪派存一絲忠心,竟然欺君。”

鄧緒、陶周風跟著附和地應了兩聲,蘭玨亦點點頭。其實大家心裡都門兒清,如果易氏說了那教派的存在,太祖皇帝一定把他們和那教派一起滅了絕後患,更不用說保什麼宣氏血脈了。

“易氏知道,自己這些做為,肯定瞞不過此教派,便索性以知情為挾。”

將教派的圖騰四葉三杏果刻村裡,用教派慣使的小段子做村子的傳說。

“此教派處於暗處,本朝未在其掌控中,便蟄伏壯大,與辜家莊僵持。直到數年之前,應是發生了一件事,下官並無證據,隻是憑事實推測——大約是此教派發現了易氏手中有前朝血脈,便派人修好和談,誘其助教派完成一樁謀劃。或是,此教派的一個大謀劃,被易氏通過其他渠道得知。身為宣氏血脈的辜清章得知了來龍去脈,想以一己之力,阻止此事。”

辜清章偷偷離開村子,參加科試,待易氏發現,已來不及阻止,又怕朝廷發現他的身份,逐出村落等行徑,其實都是為了保護辜清章。

“辜清章知道這次科試中,有此教派安插的人。他以自己為餌,想釣出此人,再順藤摸瓜,使此教派大白於天下。他一開始懷疑,這人是蘭大人。”

蘭玨神色不變,端坐於椅上。

張屏看著他,片刻,垂下眼皮。

卜一範興致勃勃地問:“為什麼會懷疑是蘭侍郎?”

蘭玨含笑道:“可能下官長得就不像好人。”

張屏道:“因為蘭大人父親早逝。”

那教派訓練出的女子生下的孩子,都隻有娘,沒有爹。

“與蘭大人相處一段時日,辜清章發現自己錯了,那人是劉知薈。辜清章接近劉知薈,想收羅證據揭露其身份。他打算先取信於劉知薈,但又怕自己前朝皇族的身份會被教派反用來要挾易氏,所以僅以易氏的身份接近劉知薈。下官推測,他或可能想取信成功後,再說出身份,進一步得到更多內幕。”

但劉知薈一開始就毫不手軟地給他下了毒。

“辜清章發現自己中毒,便選擇徹底隱瞞自己的身份,將代表身份的黃玉杏果送給了蘭玨。既怕反被利用連累易氏,亦是為了劉知薈。”

劉知薈的視線一閃。

張屏看看他雙眼:“前朝皇族對教派有多重要,未能查清底細,錯殺之,會受什麼處罰,劉大人肯定清楚。所以才會去蘭大人處盜杏果。下官之前一直想不透為何辜清章沒有抓出劉知薈就遇害了。他明明將自己之死也算在了揭露劉知薈及幕後教派的證據內,下官還以為,是劉大人下手過快。但此時才知道,必然是辜清章發現了劉知薈的身世,猶豫了。”

或者,他想找到證據,恰當的時機方法,告訴劉知薈這件事,讓他和自己成為盟友。

但,這個意外拖延了他原本計劃的時間。

還未說出,就毒發身亡。

還是在毒發身亡時,選擇了不說?

其實答案很明顯。

如果說了,劉知薈會怎麼樣?

是讓世道更太平一些,還是讓一個人活得更單純更久一些?

蘭玨記起,應就是在辜清章死前不久,他剛又從王硯那裡掙了一票回來,在路邊遇見了辜清章。

他當時怔了一下,而後假裝很自在地走了過去:“辜兄,甚巧。劉兄沒和你一起?”

辜清章笑了笑:“佩之,試期不遠,書溫得怎麼樣?”

蘭玨敷衍答道:“還行吧。”

辜清章望著他道:“佩之,你一定能中。”

蘭玨挑眉:“那我信了,中不了找你?”話脫口,才發現這是以前跟辜清章玩笑時常說的話,眼下不應該再這麼親密了。

辜清章很開心地又笑了,蘭玨不自然地向一旁移了移視線,不和他目光接觸,卻聽辜清章又問:“對了,佩之,假如入朝為官,你覺得當以濟世為重,還是濟人為重?”

蘭玨道:“濟自己最最重。”

辜清章一怔。

蘭玨笑道:“唉,我沒有你或劉兄那麼高潔的情操,進了朝廷,也是個貪官吧。”敷衍兩句便離開了。

疏臨,而今看來,你是選了後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