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懷王又朝前走了兩步,湊近……(2 / 2)

張公案 大風刮過 5925 字 10個月前

念勤鄉的來曆有個典故,太•祖皇帝登基後,鼓勵農耕,免賦三年。西域有小國前來朝貢,貢品中有千裡馬一匹,寶劍一把。恰好太•祖皇帝正在讀京兆尹剛呈上的京郊縣裡豐收的折子,便說,刀劍馬匹,都是征戰之物。如今鄉中一畝豐收良田,在朕心中遠勝千萬良駒寶器。於是豐樂縣便從此得名豐樂縣,太•祖皇帝更是將當時剛好讀到折子上那一處畝產格外高的良田所在之鄉賜名念勤鄉。

京兆府、戶部官員在農耕秋收時,都愛踏看那裡,先帝及前幾代皇帝亦曾駕臨過,現成有行館房屋。永宣帝將玳王發到此地,既可表現自己管束弟弟的用心,又能便利,實是很英明。

柏滄又感歎道:“太•祖皇帝爺的聖明事跡,真是說也說不完。其實豐樂縣還有個地方也有一段與太•祖皇帝有關的逸事,不知叔父聽說過沒。當年開國時,打到京城地界,小侄先祖所在的虎營先行,就在豐樂縣境內,突然地動山搖,一處頗高的地方塌出一塊大窪地。有那妖言惑眾的人便說什麼不吉利雲雲,太•祖皇帝道,天象本與人事無乾,地動真的就是凶兆?那我斬袍折箭,看凶也不凶。凶,亦是應在我身上,與將士無關,自有真賢能,使天下太平。便真就割開衣甲,折斷一箭,結果士氣大盛,揮師直取京師。後來又有人發現,那塊窪地塌成了一個碗狀,說其實是天將這江山裝在碗中,送與太•祖皇帝。亦是我朝立後,人人皆有飯吃。乃是上上吉兆。那塊窪地後來改叫了大碗村。所以這天象的事真說不準,不過太•祖皇帝的聖明卻是曠古爍今了。”

蘭玨亦稱是,正聊著,車簾一掀,卻是蘭玨的貼身小廝端了一碟菜進來,將菜擱在桌上,抬眼望了蘭玨一眼。

蘭玨未有什麼表示,待小廝退下後,挑開車窗簾,隻見玳王竟出了馬車,不遠處的空地上站著蘭徽,玳王正朝著蘭徽的方向走去。

蘭玨和柏滄立刻一同出去。那裡玳王已走到了蘭徽麵前。

蘭徽本是趁著蘭玨去吃飯,溜下馬車想試試新彈弓,正在尋找樹杈上有沒有鳥,瞥見那邊馬車裡下來了幾個陌生人向自己走來,不由得怔了一下。玳王在離他兩三步外站定,掃了他一眼:“你是何人,叫什麼名字?”

蘭徽猜到這人應該是爹爹所說的玳王殿下,就行禮道:“草民蘭徽,見過玳王殿下。”

玳王比蘭徽大了數歲,身量高出不少,他抱起雙臂,居高臨下地瞧著蘭徽道:“我已是庶人了,你不必如此行禮。你是蘭玨的兒子?”

蘭徽點點頭:“是。”爹爹說,玳王殿下不好惹,看來是真的。

玳王又環視了一下四周,掃見正下馬車往這裡來的蘭玨,目光也未停留,隻是又看向蘭徽道:“那你知道此處是什麼地界麼?”

蘭徽搖搖頭。

玳王瞄瞄他手裡的彈弓:“你喜歡玩這個?嗯,小孩子都喜歡。我小時候也玩過。不過後來隻射箭,就不再玩這個了。你會騎射麼?”

蘭徽沒吭聲。他會騎馬,但是沒怎麼學過射箭。玳王在他眼中已很有大人派頭了,玩彈弓被玳王蔑視成小孩子,讓他覺得有些沒麵子。

玳王又問:“你是騎馬來的,還是坐馬車?”

蘭徽道:“我同爹爹一道坐馬車。爹爹帶我回鄉掃墓。”

玳王道:“哦,你出來,連自己的馬都沒帶一匹啊。那怎麼行獵。”

蘭徽道:“爹爹與我隻是為祖母掃墓。”

玳王嘁了一聲:“到野外哪有不行獵的。”

蘭徽一噎,蘭玨適時地上前一步:“犬子確實不擅騎射,讓殿下見笑了。”

“早說了,我已是庶人,不要再如此稱呼。”玳王硬聲道,又瞥了一眼蘭徽,“蘭侍郎的兒子甚是乖巧。”口氣老氣橫秋,蘭玨險些失笑,恭敬道:“多謝。犬子靦腆,疏於教導。”

這個態度讓玳王略滿意,哼了一聲。

卞公公向玳王道:“這一時風大,剛用完膳,吃了涼風就不好了。小主人請回車裡吧。”

玳王不耐煩地道:“剛吃飽,正是要活動活動哩。難道這樣也不成?”又左右四望道,“說來,這是行到哪裡了,多久能到?”

蘭玨慢悠悠從袖中取出了一張地圖,展開,向身邊的柏滄道:“柏大人,我也不太辨路徑,我們這是行到了哪裡?”

柏滄在圖紙上一點:“稟大人,是行到了這一帶。”

蘭玨隨即含笑向玳王道:“回稟小公子,此處是封授鄉,已近久安縣地界。”

玳王仍抱著雙臂,好似隨意一般點了點頭。

蘭玨緩緩折起地圖,收進袖中,感受著玳王瞅著地圖火辣辣的目光。

與柏滄等人,情誼聯絡的差不多了,出了什麼事,第一想著的,也是互相兜著,說些什麼亦應不會被當成挑刺了。那麼,也該要旁敲側擊提醒提醒了——玳王肯定是在打算著跑路,浪跡天涯,呼嘯江湖。

豐樂縣衙中,王公公瞅著眼前兩個憨貨,心裡很無奈。

他唯有再把眼眯得狠些,用最意味深長地口氣說:“張知縣,言,當要謹慎哪。那廟,不是靈驗的很麼,怎會……”

張屏道:“本縣為一樁命案取證,正要封山挖棺。”

王公公歎氣,這貨實在憨得他受不了了,他老人家竟忍不住慈悲了:“張知縣,咱家聽著,還是糊塗。可你說這事,實在是大,若是太後娘娘的香上不成,咱家死一萬次也擔不起,必須回京稟報。張大人明白麼?”

張屏一揖:“請公公如實稟報。”

王公公頓生出借道閃電劈死這楞貨的心,幸虧這時,另一個姓謝的楞貨好像醒悟了一些,撲通跪倒在地。

“公公!知縣大人的意思隻是,慈壽觀現與一樁命案有關,必須封觀,取些證物查看。一切論據未足,都不能定斷。但因太後娘娘賜供敬香,縣中萬萬不敢隱瞞,故而才來告知!”

“這……”王公公皺眉,“咱家更糊塗了,要咱家回去,如何稟報太後娘娘才好?可耽誤敬香,你我都更擔待不起。”

“公公!”張屏正要再開口,謝賦膝行兩步,“今日非黃道吉日,敬香明日為宜。今日日落之前,定給公公一個交待,可好?”

王公公看看他,再看看張屏,張屏垂下眼,沉默了,王公公略做猶豫,點點頭:“也罷,請二位大人千萬不要坑咱家啊。咱家的老命可都懸起來了。”

張屏沉默行了一禮,退出廳堂,謝賦跌跌撞撞跟出去,在拐角廊下一把揪住他。

“你要做什麼?”

張屏道:“立刻讓人上山挖棺,事實得證,便能如實稟報。”

謝賦嘶聲掐緊他:“你瘋了?!你真就想那麼多人一起死?!王公公給了半天寬限你還想著大家一起死?!信不信我現在就死給你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張屏肅然地望著他幾欲崩血的眼珠:“不要死。性命最可貴。事實為證,律法為憑,冤者得雪,真相必然大白。”

“你……”

“大人……”廊下,小衙役顫聲開口,及時地阻止了謝賦扣向張屏喉嚨的舉動,“知,知縣大人,又來了一個人,也說要見大人,說有要事,見完了他就走。”

謝賦這才發現,廊下,遠處,有不少凝固的身影正望向這方。

謝賦收回手,勉強後撤一步,站直。張屏向小衙役道:“人在何處。”

小衙役怯怯向某側一比,張屏循之望去,便見斜對的回廊下,竟是柳桐倚正看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