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這是師兄教給我的道。……(2 / 2)

張公案 大風刮過 3234 字 8個月前

侍立在廊下的衙役同情地看著張屏退出務事廳,走到院中。

張屏回到前院看了看,聽衙役說蘭侍郎已隨同懷王回行館去了。縣衙中大部分人也被傳去了行館侍奉。張屏穿過寂靜的院落,獨自回到側廂看公文,門外人影一閃。

“阿屏,阿屏。”

張屏抬頭,無昧貼著門框探進半個身子:“阿屏,我沒打擾到你吧,這屋裡我能進不?”

張屏立刻起身,拖過椅子:“師兄。”

無昧跨進門內:“噯噯,你彆動,我自己搬凳子。”又向外麵看了看,反手關上門,把手裡的提盒放在桌上。

“你累了這麼些天,覺也沒補好,我給你帶點吃的過來。”

張屏看看提盒:“公務之處,不能飲食。”

無昧啊了一聲,立刻把食盒從桌上提起,尷尬地笑笑:“阿屏,你看師兄啥也不懂,給你添麻煩了。”

張屏拉開門,牽住無昧的衣袖:“走,師兄,咱們去這邊。”

蘭玨好不容易從懷王處脫身告退,便又折回縣衙。

這幾天各種雜事,他一直未能當麵張屏就蘭徽之事道謝。繞過屋角,遙遙卻見張屏與無昧一道往後院去,蘭玨停住腳步,喚住要去通報的衙役,微微笑道:“休告知張知縣,本部院稍後再來。”

張屏帶著無昧繞到縣衙後院小花園的紫藤棚下。棚下有一張小石桌,幾個木樁做的小凳。張屏吹吹桌麵,從無昧手中接過食盒放在桌上。無昧四下看看:“阿屏,這地方有些像咱們道觀後院的那個絲瓜棚子啊。”

張屏點點頭:“嗯。”打開食盒,裡麵滿滿一大碗榆錢麵魚。

無昧嘿然搓搓手:“阿屏你還記得不,那時候我背糧袋弄到雜麵,去樹上夠榆錢兒,咱倆就躲在瓜棚下,生火拿小缸子燉這個,差點把棚子燒了。也沒擱油鹽,吃的可香了。不知道你現在還愛吃不。你這邊的榆錢可比咱們那邊的大,官府宅邸裡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張屏嗯了一聲,他當然記得,小時候他個子矮又瘦,隻能幫師父做跑腿的活。師兄個子高,能去糧店扛糧包掙補貼,兜裡還常常裝點糧包裡漏下的雜糧回來。

張屏愛在跑腿的時候溜到茶樓窗戶下頭聽說書,耽誤了事就被師叔罰,不能吃飯還要劈柴。到了天黑,師兄就過來幫忙,帶東西給他吃。

道觀的院子裡有棵大榆樹,春天大家就都去夠榆錢兒。師兄常捋了榆錢兒自己偷偷生火燉水,拿麵捏成榆錢魚兒吃。被師叔逮到就挨打。

有一回,張屏和無昧一道被師叔抓,打狠了,師叔問還敢不敢。無昧哭著喊:“我就吃,我想我娘,我就要吃!”張屏才知道,師兄跟他不一樣,爹媽死的時候師兄已經記事了,但是越大就越忘,快連親娘的臉都記不清,就記得小時候娘愛做榆錢魚兒,他跟爹坐在廚房門口的小板凳上吃。

張屏端出碗,把勺子遞給無昧,拿起筷子:“師兄,咱倆一塊兒吃。”

無昧擺手:“我做的時候就吃了,這碗給你留的,快吃吧。”

張屏拿筷子在碗裡撥了撥:“這塊麵多的,我要。師兄,榆錢多的,給你。”

無昧咧咧嘴,接過勺子,在小板凳上坐下:“好。”

『餘初入師門,一應事務,均由師兄教導。

師兄為我講經,第一篇講《道德真經》之六十七章: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我其時心甚不屑,此經,我三四歲便可倒背,天下所存注解,幾乎讀遍,何須你教?

師兄未責我之不恭,仍悉心教授。

今我憶師兄,當日情形,便同時而現。

慈是對萬物平等之慈愛;儉是任物自然,樸實無為;不敢為天下先,因世間皆自有其道,皆可為我師,萬物有而無我,我何能為先也?

這是師兄的見解與秉持,是師兄教給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