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隻要它沒事就好。其他的,以後再說。”
我神色一肅:“應聲蟲不屬尋常蟲目,宿於人身,說好聽了是靈蟲。說不好聽,就是一種妖。你難道不怕它對你有妨害。”
書生雙手按在肚子上,堅定地說:“道長可能不信,但我有感覺,阿語絕不會害我。”
我伸手入懷,摸出一顆丹丸。
“將此丹化入酒中,吞服。”
書生警惕地看著我:“道長,你是答應了小生,要救阿語的。”
我道:“放心,貧道隻煉丹,不做藥。讓你吃下這顆靈氣丹是看看能否用靈氣喚醒你腹中的蟲。貧道應下之事,怎會賴掉,再欺詐你?”
其實我本來確實是打算騙這傻書生一些錢,再混頓好飯。
應聲蟲算是靈蟲中不甚入流的一類。沒什麼腦子,隻會宿於人體,重複人言。
自從凡間書籍中記載了對付它們的方法,世間便很少有野生的應聲蟲了,大多是一些修仙者豢養。
這書生與仙家道術都沒什麼瓜葛,不像是被人有目的地下蟲,大約是一隻難得有的野生應聲蟲進了他腹內。
我卻沒想到,世間竟真有人,會喜歡一隻應聲蟲。
這份真感情,著實打動了我。
被情感動搖,對我眼下修道沒什麼好處,甚至還會喚醒心魔。
我是丹修,騙丹費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我還是決定真的幫幫這個書生。
唉,我就是不能像藜蓬子老兒那麼缺德,才會這麼苦這麼窮!
書生在我慈愛的目光下褪去了懷疑的神色,將丹放進酒杯,仰頭灌下。
我亦端起酒杯,靜靜等著。
一杯酒品完了。
第二杯也見底了。
一整壺都喝光了。
終於書生又疑惑地看著我:“道長,為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也很疑惑。
我現在的法力不行,他的體內還有沒有蟲我真的感受不到。所以隻能給他吃一顆丹。這丹是我這爐幸存的幾顆廢丹之一,本來是留當做索賠證據的。但裡麵有一點點靈草的藥力還在,乃是蟲類最喜歡的味道,若他肚裡有蟲,此時早該吸了靈氣,在他肚腸裡興奮起來,他應當捂著肚子嗷嗷痛叫才對。
可現在他的模樣,我隻能做出一個結論——他肚裡沒蟲。
難道那應聲蟲是一隻弱蟲或小蟲,被他一嚇就搬走了,或是直接嚇死了?
我如果將推測說出來,書生肯定承受不了。
飯錢還沒結呢。那包我應得的錢我更是摸還沒摸到一下。
唉,凡人都是很脆弱的,我也不忍心看到書生心碎。
我便又超然地向書生溫聲道:“那麼大約,是你腹中的蟲不需要靈氣。這是好事,說明它沒有受傷嘛!”
書生的雙眼光芒閃了閃:“真的?”
我肯定地點頭:“莫慌,可能因為此地人多,貧道身上仙氣濃重,它有些害怕。待你我先離開此地。”
書生點點頭,叫來了小二結賬。我與他一道出了酒樓。
外麵太陽正好,我思量了一下,這書生看來也實在,他肚裡肯定是沒有活蟲了,貧道確實幫他了,確實也幫不上他了,看他這麼重感情,又吃了一頓飯,他這份丹費,貧道便不讓他出了,此緣到此罷了。
我便又問書生:“你此時,有何感覺?”
書生搖搖頭:“除了甚飽之外,腹中仍無其他感覺。”
我掐掐手指,打算再摸出一顆廢丹,讓他吃下回去睡一覺,回頭再到閒雲觀找貧道。
貧道那時肯定已飄然遠遊在雲的那一邊了,但是藜蓬子的徒孫們可以替我接待嘛。害我炸了寶鼎炸了丹,家底炸得精精光,必須好好替我還一還。
若閒雲觀也沒辦法解決,反正貧道已是儘心又儘力了。
行了好事,還以德報怨替藜蓬子結了份功德善緣,我的境界真是又有了一個飛升。
我佩服了自己一下,正要把手再伸進懷中,突然聽到一聲呼喚:“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