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肅然道:“師叔祖,但是……”易定拽了拽他袖子,自持掃了他一眼,示意他噤聲。
易行悶住聲音,看了看窗戶,又看看我。其餘眾人都齊點頭並用眼神讚同和初。經老爺與夢滄子用手勢指點我等分彆聚攏,準備突圍。五叔公召喚我與易行到他身側,支存鬱也靠了過來,五叔公簡單明了地比劃部署開窗,下水,掠水上岸,易行又道:“可是……”
我一抓他手臂,對著五叔公連連點頭。
這時間,夢滄子與和初一揮手,猛劈開了兩扇窗!
呼啦啦強風吹入,他二人都臉色一變!
我與其他人隨即也跟著愣了。
窗外,萬裡長空,船身下,堆疊起伏的,不是水波,而是雲浪。
我們的船,竟是飛在天上。
而船中自認修為尚可的一乾高手,竟都渾然不知船何時離開了水,何時飛上了天。
一個聲音自窗外雲邊徐徐飄來。
“吾奉水君之命,相送汝等。此去三百裡外,便不是我水府轄境,因不遠送。餘下歸途,汝等好自行之。”
夢滄子振衣而起:“多謝水君與神尊恩典,仆等兢兢,殊不敢受。”話未落音,人甫出窗,便似撞到了無形的壁障,重重摔回艙中。
那聲音嗬嗬兩聲:“水君知凡者修行不易,垂憐降恩,汝等領受便是。”
夢滄子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和初扶起他,塞給他一顆丹,為他輸氣調理。
五叔公走到窗邊,長長一揖:“仆,叩謝恩賜。”
眾人沉默如石,大船繼續飄在雲上,我關懷地去瞧了瞧夢滄子傷勢,順腿到窗邊賞玩了一陣長空雲景,約過了一刻鐘,船身忽而一頓,腳下直墜,我扶住窗框,隻覺兩耳風響,心中蕩空,恍惚惚以為將要化塵四散,卻腳底突又一實,擴升周身。
我睜開眼,緩了兩口氣,再看窗外,陽光下粼粼漾著的,是水麵波光。
淮辭的手下將我們丟在了離之前的山幾百裡外的一片寂寞清冷的河麵上,兩邊都是平坦坦的曠野,荒草蒼茫茫,我等心瓦涼。
船工及眾仆役全都被仙術放倒了,這時才醒轉過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夢滄子眼望著山那個方向的天,自嘲一笑:“這時才真知仙凡之彆!”
支存鬱收起地圖:“前輩所言不錯,仙凡之彆即如天地之差,我等修仙,不就是想要由地入天?”
我心道,天地之差倒不至於,能顛倒乾坤,一須臾一世間,才算像樣的神通,但非品階爾爾的小神仙可以企及,攝我們船的那個蝦兵蟹將更是連稱個神字都勉強得很了,不過三百裡的路,用了這般久,也就唬弄唬弄這些未渡天劫的凡修罷了。
經老爺又開始沉痛致歉:“都是某與孽子連累諸位,這就返程吧。”
夢滄子一嗟:“不甘,不甘!”
經老爺繼續長篇大論的歉詞,眾人勉強提著精神開解,易行突然大喝一聲:“小師叔,當心!”
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見一道劍光劈來,眾人躲避,我身邊的艙壁砰地炸開一個大洞。
船身猛晃,自持一把拉住掄著劍要躍到洞邊的易行:“你在做甚!”
易行瞪著眼道:“那裡有妖氣,要害小師叔!”
自持皺眉:“混說,水神護送我等來此,一船前輩,何來妖氣?”
涼風從劈開的窟窿裡呼啦啦灌進來,艙外船工驚慌喊:“不好,船身裂了!”
易行正色:“弟子的確看見了,方才就在小師叔旁邊。”
自持再斥:“淘氣!豈能因你一個眼花就這般亂轟?!”
易行的臉憋得有點紅,我心下了然,肯定是哪個想上岸又不願自己開口的,可能還有些嫉妒我派在這件事上風頭盛,瞧著貧道法力不濟,我這師侄憨實,拿我們兩個做槍頭。
和初與自持定然也明白,但隻能罵易行。
我遂看向洞口:“方才竟有妖氣?待我來看一看。”提高嗓音向下喊道,“下方有人否?讓開些,待貧道降妖!”順手摸出一顆珍藏的霹靂丸,往下一丟。
轟!
一聲巨響,一陣搖晃,木屑水花飛濺。
外麵船工吱哩哇啦亂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