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營帳,九遙長舒了一口氣,真心誠意地向應澤道:“應澤將軍,多謝。”
應澤的視線望著前方,麵無表情地說:“九遙使君不必客氣。”
九遙微笑道:“軍營之中,以將軍為尊,以後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應澤仍是麵無表情:“哦。”大踏步地往前走,看也不看九遙。
九遙也不以為意,又笑一笑,跟上應澤的腳步。
應澤住的營帳離舉行接風宴的大帳不遠,隻比旁邊的偏將和兵卒帳篷略大一些,營帳前豎著一杆旗幟,旗幟大紅的底色上繡著一隻展翅騰空的應龍,在風中獵獵飄揚。
帳外沒有親兵把守,應澤撩開門簾,九遙跟著他入內,帳中並無隔斷,一目了然。隻有一張桌案,一塊沙盤,一座掛鎧甲和兵器的木架,角落裡擺著一塊墊子,權作床鋪使用。
應澤走到桌案邊:“所有的書信都在這裡,使君隨便查看。隻有這一摞軍情文書不能翻閱,但浮黎帝座或其他同僚看過,能為我作證。”
九遙道:“將軍誤會了……”看著應澤岩石般的臉,竟有些詞窮,差點不能繼續婉轉下去,“隻是……天庭唯恐謠言作祟,才派我前來,隻當是替將軍再添一個幫手……”
應澤硬梆梆地截斷他的話:“你不必如此委婉,我知道,你來,是要查我。我從不會做對不起天庭的事,所以你,儘管查。”
九遙道:“我相信將軍的清白。”
應澤冷冷地看著他:“我的清白,不需要彆人相信。”
“……”九遙一時無言以對,隻好笑。
應澤拿起桌案上的一隻銅鈴,搖了兩下,片刻後,兩個龍族的小兵抬著一張床吭哧吭哧進了營帳,應澤負手:“軍中簡陋,將就睡吧。”
九遙愣了一愣:“應澤將軍,我如何能住主帳?這……實在有些不便,請隨便找頂小帳與我住便可。”
應澤抬了抬眼皮:“與本將同住,使君查起來,更方便。”一擺手,示意小兵將床鋪抬到角落那塊墊子對麵。
九遙隻能苦笑,正在此時,一個小兵箭一般地衝進了營帳:“將軍!將軍!那個貪耆在外麵叫陣哩。”
應澤神色一變,抓起劍匆匆出了營帳。
九遙隨在應澤身後踏上雲頭,眨眼到了百裡之外的營寨大門前,對麵的山峰頂上,黑霧騰騰,隻有一個小魔在黑雲上跳跳舞舞。
小魔身不滿五尺,頭上頂著一根角,一副猥瑣形容,九遙不由得詫異,難道魔族中鼎鼎大名的魔將貪耆竟然是這般模樣?
小魔伸長了脖子叫罵:“應澤,你這隻縮頭爬蟲!磨磨蹭蹭,不敢應戰!我們陛下等得不耐煩,擺駕回洞府了!留爺爺我在這裡帶話給你,你們這幫天兵神將,忒不中用,趕緊歸降。我們陛下洞府的打雜小廝中,還差個抬恭桶頂夜壺的,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可以賞你這份肥差!”
應澤身邊的偏將氣得龍鱗片片豎起,抬手喀的一道電光劈去,那小魔嗷地跳起,尾巴冒煙轉頭嚎叫著奔逃:“天兵天將以多欺少啦——!天兵天將以多欺少啦——!!!”
偏將連胡須都氣直了:“將軍,屬下請戰!這就去端了那貪耆的洞穴!”
應澤轉身,吐出兩個字:“回營。”
偏將的胡須抖了抖,待要張口,瞥了一眼旁邊的九遙,臉色鐵青,將話咽下,回到了營帳前,到底還是忍不住,把手中的長刀重重往地上一插:“將軍,屬下不解!為何將軍對那貪耆隻是避讓!這樣豈不更讓某些想找茬的越發起疑心,自己將把柄往人家手裡送麼!”
九遙袖手站在一旁,不把自己代入那個“人家”。
應澤簡潔地道:“這是誘敵之計。”
偏將的臉色漲得棠紫:“就算前方有十萬魔兵埋伏,難道我們還怕了它!”
應澤不答話,掀起簾子,進了帳篷。
偏將的臉青轉紫,紫轉青,最終重重一踱腳,拔起長刀,大步離去。
九遙進了帳篷,隻見應澤坐在桌案邊,手中把玩著一件東西。九遙走到桌前,輕歎一口氣:“我有幾句話,將軍聽了莫怪。之前我心中一直疑惑,將軍性情耿直,行事磊落,為何會生出些子虛烏有的謠言傳到天庭,讓我得到這份差事。但經過方才之事,我忽而明白,有些是非,的確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