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遙在龍族營帳中,眨眼過了月餘。
這一個多月來,他寫往天庭的折子千篇一律——並無異常,並無異常,並無異常……
應澤出戰時,他也跟在一旁。打仗九遙不擅長,但治治傷,用點法術牽製陣形,或者龍將們噴電吐霧降魔時,在一旁助一把風勢,這些零碎小忙他還幫得上。
一來二去的,應澤的部下們都忘了他這個“監察使”是天庭派下來抓將軍小辮子的,隻把他當成一個萬能的幫手,這裡傷了,那裡破了,魔族擺的陣形陣眼找不到了之類的事情一出,就前仆後繼來找九遙。
這事那事層出不窮,但九遙隻有一個,天兵們隻好排隊等候,等得不耐煩了,就和應澤說:“將軍,這事兒太多了,九遙使君自己忙不過來,不如再去向天庭多要幾個。”
應澤板著臉不語,九遙隻在一旁笑。
這一個來月裡,應澤和貪耆交過三次戰。
貪耆與應澤不是親兄弟,變回龍形真身的時候卻比親兄弟還相像,令九遙詫異的是,貪耆每次在戰場上,雖然都渾身黑氣騰騰,但並沒有多少魔氣,與應澤的氣息也十分相近。
倘若貪耆混進龍營,可能沒幾個人能分辨出來。
還好貪耆與應澤人形仙身的模樣分彆較大。應澤比貪耆魁梧了些許,相貌更堅毅沉穩,貪耆還半像個少年,飛揚的眉眼中儘是倨傲,鋒芒咄咄逼人。
這兩條應龍一交手,貪耆就開罵,邊打邊嘲諷,挖苦應澤是天庭的看門狗,拉磨驢。應澤不吭聲隻管打,九遙看著卻很憂心。
但凡眼稍明些的便能看出來,應澤和貪耆雙方下手都留了餘地,不像戰場搏命,隻像鬥氣互毆,尤其是應澤,避讓得明顯。
但仙與魔的戰場上,要的是——真正的殺!
應澤這般做法,即便九遙能幫他敷衍了天庭,龍族的軍營也難容忍。
果然,應澤又一次和貪耆從清晨打到黃昏後,便被傳去了浮黎仙帝的王帳。
這屬於龍族的軍中事務,九遙不能參與,留在大帳中。
到了半夜,應澤才回來,依然麵無表情,但步履比平常沉重。九遙想詢問或開解,又都覺得不太合適,便沒有開口。
沉默了許久後,應澤突然道:“我會勸阿沐歸降。”
九遙微微皺眉,應澤的眼神堅定:“我知道使君幫我瞞了天庭。但我不用瞞,我會勸阿沐歸降天庭,若不成功,讓我上斬龍台都行。”
九遙歎了口氣:“你是仙,他是魔,他若想歸順天庭,早就會那麼做。而今你想勸,他未必聽。何必……”
何必用自己的命,押在一件不太可能成功的事情上?
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如果按照天庭的律法來算,應澤並不算冤枉,他的確屢屢對貪耆手下留情,才使得這一帶的戰局膠著難解。
已是仙和魔兩種不能相容的身份,早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為何還要這樣拖拖拉拉?
九遙想不明白。
應澤簡潔地道:“阿沐是我兄弟。”
九遙不得不說:“難道將軍覺得,三界的太平清明,比不上你們的兄弟之情?”
應澤垂下眼:“這不一樣,沒法相比。”
九遙無話可說。
應澤又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你沒有兄弟,所以,你不懂。”
九遙道:“三界中,隻要不是魔物,都是吾友。”
應澤道:“那是泛泛之交,不是真朋友,真兄弟。”
九遙有些好笑,朋友還分了真假?
應澤搖頭:“使君這樣的仙,看似與誰都好,其實最難相交,真朋友,你不懂。”
九遙被噎得說不出話,他自認隨和,待人無遠近,見麵點頭笑一笑,都是朋友。被應澤一說,倒像他十分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