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才台上那個“楊貴妃”,正是有著跟已經死去的喬綠意一模一樣的小動作!
難道說喬綠意死了之後還心心念念著唱戲,借著劉蘭兒的軀殼還魂來了?
這個發現讓向來膽大妄為的溫湖覺得很荒謬,更覺得有點可笑。
不過這反倒激起了他深究的欲望,即使劉蘭兒不是剛才唱戲的“楊妃”,但劉蘭兒一定跟剛才台上那個人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溫湖並沒有把這些想法表現出來,他從小鬼點子就多,用他祖母的話說,“小娃子鬼靈鬼靈的”,所以他打定主意想要把這一切弄清楚,看看這個戲班子究竟在搞什麼鬼。
蘭兒姐長,蘭兒姐短,溫湖一張甜嘴把劉蘭兒哄得團團轉,對方甚至還答應他以後可以隨時來後台探班,溫大少爺這才心滿意足地跟大家夥道彆,離開戲班。
出了戲班之後,溫湖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找了一個附近賣桂花湯圓的攤子坐下來,要了一碗湯圓,一邊吃,一邊等。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但是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兩刻鐘後,他的預感成為現實。
“出人命啦————————!!!!!”
湯圓攤子跟戲班子隻隔著一條街,當淒厲的尖叫從那裡傳出來的時候,溫湖還在慢吞吞吃著他那剩下的半碗湯圓。
這會兒才是戌時,雖說下著大雪,可行人還是有的,單是湯圓攤子上連溫湖在內也還坐著三個人,戲班子裡的這一聲尖叫,一下子就把大夥都驚動了。
溫湖反應最快,從長條凳子上跳起來,立馬就往戲班子裡衝。
他的心突突直跳,仿佛一種虛無縹緲的不祥終於化為實質的感覺,可心並沒有落到地上,還是沉甸甸地綴在半空,他的腦海裡浮現起劉蘭兒的麵容,這個女孩子跟他才剛剛分彆了不一會兒,雖然算不上很熟,可溫湖也是絕不願意看著她成為犧牲品的。
心念電轉之間,他已經第一個衝進了戲班子,那裡頭已經亂成一團,不少人驚恐地往外跑,也有不少人還圍在前麵,嗡嗡嗡的議論聲在溫湖耳邊回蕩,原本就狹小的戲班後台更顯擁擠。
溫湖一眼就看見在劉蘭兒跟前伺候的小丫頭。“綠兒!”
綠兒回過頭,啊了一聲,帶著滿臉的驚惶跑過來:“溫少爺!您怎麼還在?”
溫湖:“發生了什麼事?蘭兒姐呢?剛我在外麵聽到有人喊……”
沒等他說完,綠兒就飛快地接上:“有,有人死了,是,是……”
聽這丫頭說話真是讓人著急,溫湖索性推開她,並作幾步上前,湊到圍觀人群邊上往裡頭一看,呆了。
一個中年男人躺在那裡,血流了一地,他的手還握著把匕首,匕首正插在他自己的胸口,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上去有種死不瞑目的感覺,令人打從心裡發寒。
溫湖當然認得這個人,就在兩刻鐘之前,他還跟這個人開過玩笑呢!
再抬頭掃一眼,圍觀的人中也有劉蘭兒,她雖然同樣也被嚇得不輕,但是人是沒事的。
溫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戲班老板死的地方相當於一個小隔間,用來擺放雜物的,由於這裡環境逼仄,並沒有單獨隔開,隻是周圍用簾子拉起來,要知道外麵就是人來人往,而凶手竟然膽敢就在這裡殺死戲班老板!
——雖然戲班老板的手還握在匕首上,但溫湖下意識就並不認為他會是自殺的。要知道兩刻鐘前對方還很正常,怎麼都看不出有一點想要輕生的念頭啊!
警察還沒有來,這也是當然的,一個戲班老板死了,對於戲班來說雖然是頂天的大事,但對於偌大的京城來說,這簡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了,又是這大雪天的,警察們姍姍來遲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時候外頭聽到動靜的人也跑進來了,整個後台亂糟糟的,倒比剛才還要熱鬨幾分。
溫湖沒有再圍觀,而是走到劉蘭兒麵前。
“蘭兒姐。”
劉蘭兒臉色煞白,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有點魂不守舍。
“蘭兒姐,”溫湖又叫了一聲,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一邊坐下,關切道:“你沒事吧?”
“剛剛,林老板還在跟我說話的……”沒有血色的嘴唇闔動兩下,劉蘭兒顫抖著,“怎麼突然就……”
“林老板最近是不是碰到什麼困難,然後一時想不開?”溫湖也隻能這麼問。
劉蘭兒搖搖頭,“怎麼可能呢?”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有再說了,溫湖其實很想問問她關於自己剛才在台上看見一個跟喬綠意一模一樣的花旦的事情,但是又覺得場合不太合適,隻好跟著沉默下來。
劉蘭兒驚魂未定,他也不好就這麼離開,溫湖抬起頭,戲班老板的屍體好像被幾個夥計合力搬到外麵去了,隻在現場留下一大灘血跡,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麼保留現場原狀的說法,警察來了也不可能責怪那些人,溫湖看著很多人進進出出,戲班子的人,看熱鬨的,甚至還有來起哄的,陌生的麵孔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但就在這個時候!
溫湖突然站了起來!
動作之大,連劉蘭兒都被他嚇了一跳:“怎麼了?”
溫湖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往前走,大步排開人群,然後很快就消失在後台的門口。
劉蘭兒有點迷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溫湖跑出來,他想要追趕的那個人走路很快,腳步匆匆,轉眼就已經把溫湖落下一大截。
溫大少爺的腳程也不算慢了,可因為前麵被不少行人當著,視線又要一錯不錯地盯著前麵那個人,這裡撞到人,那裡被絆一下,速度難免就慢了很多。
可溫湖看著斯文,骨子裡愣是有一股不服輸的氣概,越是這樣,他就越想追上對方!
那個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自己被跟蹤,他一直都顧著往前走,也沒有回過頭,可正因為如此,才更讓溫湖鍥而不舍。
原因無它,這個背影,這個身形,跟剛才他在台上看到的楊妃一模一樣!
就衝著這,溫湖也要追到底,追出個結果來。
兩人一前一後,一跑一追,跑的人頭也不回,身形靈活,在人群中幾個閃回,又經過好幾個拐角,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這會子京城雖還保留著前朝的宵禁,可因為朝代更迭,兵荒馬亂的,內外城之間也沒有管理得那麼嚴格了,遠遠的眼看那人出了內城,溫湖一陣小跑,生怕跟掉了人,前功儘棄。
外城可比內城開闊多了,那都是京城三教九流的混雜之地,以前滿人入關,旗人是都住在內城的,外城就隻有沒錢沒勢的老百姓居住,它的格局也不像內城那麼規整,東一塊西一塊,有的是住宅區,也有的亂七八糟建了一些道觀寺廟,甚至還有育嬰堂和前清的兵部馬圈。
而溫湖注意到,那個人影七彎八繞,看似對這裡的路很熟,在繞過前麵一座荒廢了的寺廟後麵,就失去了蹤跡。
四周的荒草已經長到了膝蓋高,月亮隱在雲層後麵,透出一點微弱的光芒,把草葉都鋪上一層銀霜,卻更顯得有點冷清瘮人。
溫湖顧不上許多,循著那人的方向,也跟著繞過寺廟,走了快半裡地,終於看到前麵隱約有座莊子的模樣,裡麵還透著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