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折遞上,先到了嚴丞相手中,嚴翊一讀,頓時驚住了。沒想到自己一手栽培提拔起來的學生,竟是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數日之後,成暃便因失職之過,被削去禦史之銜,貶為七品零陵知縣。
成家聞之這個消息,又都呆了。成員外與成暃之父隻能用“這孩子本就不太懂人情世故,不在朝廷裡,到個自己能當家作主的地方也挺好”之類的話自我安慰。
親家甘老爺正在拿棍子嚇唬曾孫子們讀書,聽到這個消息後趕緊把棍子放下,當官不容易,還是順其自然吧。
街坊四鄰們亦在議論,看來衰氣不是那麼容易根除的。
成暃倒是不以為意,他這些年連連升遷,卻感覺越來越空落,又衰了這一回,倒是體驗到了久違的親切與踏實。
前去零陵,多行水路,他一路憑欄看江河山川之景,十分愜意。且在船上看風景時,常有魚自動蹦上甲板,跳到他腳邊,夜晚亦不曾因江風水氣而感到涼寒。格外順風順水地到達零陵。
零陵偏南,故而京城中人都覺得這是個瘴氣疾苦之地。成暃到後,卻意外發現,這個小縣山明水秀,民風質樸,是個富庶和樂之地。上一任零陵知縣夥同本州知府,年年向朝廷哭窮,拿著救濟糧款,在富貴窩中快活,因吃喝無度,致中風之症,才不得不離開此位,由成暃接任。離縣之時,拉著成暃的手真心地哭了一回。
成暃到達時,還正是荔枝成熟的季節。成暃這輩子第一次吃到剛摘下的鮮荔枝,與幾個貼身隨侍一道吃下去了兩大筐,人人鼻子邊或嘴角下巴都起了大疙瘩。
成暃趕緊寫了平安信,又封了兩筐當地特產的熏肉雲腿糕餅之物隨信同送往家中,請祖父與父親放心。
晚上,成暃沐浴完畢,行到院中,抬頭望月,忽嗅到一股煙火氣,循氣味走到廊下拐角處,發現小童近書正蹲在一個火盆旁,往裡麵放黃紙,便道:“你在做甚?”
近書一驚,站起身,支支吾吾。成暃肅然再問,近書方才吞吞吐吐道:“白天,周叔他們給大人裝送老太爺的那些東西的時候,看到一隻黑狗在屋脊梁上。”
成暃一愣:“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