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淩亂和格格不入的色彩,讓人有種想要剔除和整理工整,回到黑白灰一切的衝動。
這棟房子是早先出國時買來準備小住的,裝修風格雖然是他定下的,但實際上一年到頭來也沒住過幾次。
一直以來,房子對他而言隻是落腳的地方,出差和在國外都是住酒店居多,方便且快捷。他很少在房子的布置裡摻雜太多涉及私人喜好的東西,他深知細節能暴露一個人的弱點,所以習慣性遮掩一起個人信息的東西。
在‘家’,亦是如此。
而此刻沙發、餐桌、玄關等等新出來的擺設,無不在大大咧咧昭示著主人的個人喜好,單純、熱烈、稚氣未脫的少女心。
江聞祈聯想到許初允的年紀,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這樣的愛好倒也算貼合她的年齡。
幾天而已。
江聞祈垂眼,又喝了一口冰水。
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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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家宴當天,一切都有條不紊地發展著,許初允的日程表裡安排得清清楚楚,應付完家宴,她就去找新的住房、準備試S+項目的新戲、進副導演遞本的劇組。
而今日,她的任務便是打扮得像一位合格的‘江太太’。
她提前起了個大早,去美容院做了幾個清潔護理補水的項目,又去拉著周末放假的薑莞一起逛街,挑選合適的小禮服。
薑莞挽著她的手,驚疑不定地打量眼前的店麵,“你確定要去這裡買?都很貴的。”
“沒事的,我有錢。”許初允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機。
薑莞剛放下心來,又有些擔心:“你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幾萬塊的禮服說買就買。”
許初允含糊道:“之前的片酬下來了。”
“不會是要去約會吧,穿這麼漂亮?”薑莞欣賞著好友試穿,頗有幾分八卦地道:“之前都沒看你這麼大張旗鼓地打扮過。”
許初允無奈:“什麼約會值得我花這麼多錢?我瘋了,隻是為了參加一個宴會。”
她也沒有說謊。家宴,四舍五入也算宴會。
許初允一邊試禮服,一邊拍照發給江聞祈:
【哪套比較合適?我還不知道家宴到底什麼規格,很正式還是隨意一點?】
那邊似乎很忙,過了一會兒才回複過來:
【都行,不用太正式。】
緊接著又是一條:
【購置花的錢,你都可以找陸林報銷。】
意思就是都公費報銷了。
許初允也並不客氣,買了兩條,小票都細致地保存起來,又要了電子發票發給陸林。
立冬時分,漸黑的夜色,薄霧四起,下起了小雪。
酒店地處隱蔽性極好的一隅,是隻有江城上層圈子才知道的頂級酒店,安保也極其嚴格,與翠庭彆苑相抵。此刻二樓已為預備的江家小型家宴提前包場,華燈四起,在濛濛雪夜裡閃著華奢的光。
秦思婉踱步走在酒店門口,心裡憤憤,卻又無法違抗父命,隻能按照江永濤的吩咐,提前來這裡接她所謂的‘嫂嫂’,展現她作為家人的關懷和重視。
沒有父母承認的婚姻,算什麼嫂子?
但緊接著又陷入一陣恐懼,這位嫂嫂是什麼來頭,能夠悄無聲息地拿下她那位冷血無情的哥哥,打了所有江家人一個措手不及。
原本江盛繼承人的妻子,這是一個絕好的聯姻位置,既可以籠絡圈層,也可以加深這個大家族之間的聯結。
意外來得如此突然,跟江聞祈回國的消息一樣來得猝然。
今天出發之前,秦媽曾再三囑咐過她,讓她哄好這位嫂子,勢必要搶在其他兄弟姐妹下奪得對方的偏好,以免未來對方吹枕頭風,導致她們第二任在江家的地位和權勢減弱。
“小姐,這裡風大,要不要喝點熱茶?”跟在她身後的助理小聲問,手裡還捧著厚厚的外套。
“喝什麼喝,沒看到我正煩著呢?”秦思婉心亂如麻,不耐煩地道,隨後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穿破薄雪,夜色裡緩緩駛來。
迎賓禮貌地上前去開車門,秦思婉心有所感,剛準備揚起笑臉,看到下車的人後,立馬變了臉色。
“怎麼是你?”秦思婉上上下下地打量眼前的女人,外搭毛絨披肩下,隱約可見米杏色修身魚尾長裙,溫柔貴氣的衣料與簡單盤起的低發髻,極黑的發、瑩白膚色,雪夜裡襯得清麗優雅。
秦思婉有些好笑:“你怎麼進到這裡的?酒店怎麼會把你給放進來?這不是你這種身份該來的地方。”
‘砰’的一聲,許初允關上車門。
她看向秦思婉,破天荒地沒有像往常一樣無視秦思婉的陰陽怪氣,唇邊笑意清淺,卻沒什麼溫度,“這家酒店是你的嗎,我為什麼不能來?”
秦思婉有些驚奇地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看到許初允敢正麵跟她嗆話,有些新鮮:“酒店確實不是我家的,但是今晚被我家包下了。你混進這裡做什麼?”
“如果你想來釣金龜婿,那恐怕來錯了地方。之前在片場就聽說過你清高的事,沒想到現在還要——”
“秦思婉。”
清冷低沉的男聲打斷了秦思婉的話。
秦思婉看向聲源處,臉上浮現一些不可思議,“哥?你怎麼在……”這裡,嫂子呢?
後麵的話沒能說出口。
秦思婉眼睜睜看著自己熟悉的冷峻麵容,從後座的另一側下車,走到許初允旁邊。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身姿挺拔,雪花簌簌飄落在發梢,卻不及氣質的冷冽矜貴。一黑一白,養眼又和諧,恍若天造地設。
無數個想法在腦海裡尖叫,讓秦思婉耳膜嗡嗡作響,那些眼熟卻又不合理的碎片在此刻終於串了起來。
她在車裡提到許初允這個名字時江聞祈的異樣、她上不去許初允卻可以暢通無阻的江盛大廈、那輛有些眼熟改裝過的車……
一個她絲毫不願意承認、卻又必須承認的事——
江聞祈攬過許初允的腰,哪怕外麵披著厚厚的披肩,纖細的腰身依然不過盈盈一握,輕輕抬手便能環住,有些過分的單薄和纖細。
太瘦了。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皺眉,抬眼看了下臉色慘白的秦思婉,慢條斯理地補上後一句話:
“你似乎欠你嫂嫂,一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