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二) “你是我的妻子。”……(1 / 2)

7年前,越南一處金頂寺廟。

槍聲打斷了平和的誦經,大殿內的人們驚慌失措,在槍林彈雨中紛紛逃竄。

負責照顧霍煙的傭人被流彈打死,當她急中生智操控著輪椅後退,企圖躲到佛像後麵時,輪胎卻壓住了一具屍體,前進不得。

砰!砰!

槍聲越來越近,待她繞過屍體時,身前突然一黑——一個黑衣人追到門口,槍管正衝著她。

那天是她18歲成人禮,在寺廟舉行,而她從來不碰槍。

正是那次疏忽,給那些藏在陰影裡的線蟲找到機會。

盯著冒煙的槍口,霍煙的呼吸停止,她想,可能她真的要死在18歲成年這天。

砰!

槍聲響起,但,子彈卻沒落到自己身上。再定睛時,那高大的黑衣人被打中膝蓋,跪地的同時轉身,朝身後猛開了幾槍。

霍煙見狀,立即按下輪椅的按鈕,急匆匆穿過金剛殿,往寺廟更深處逃去。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簡單的成人禮會突然冒出來這麼多殺手。更不知道幕後主導這一切的是誰。思緒就像眼前冗長的走廊,漆黑、陰暗,而她就像石頭底下見不得光的暗蟲。

就是那個時候,一雙手救了她。

那雙手骨瘦如柴,將她飛撲到庭院的鳶尾叢裡。那裡的鳶尾長得高且密,將將遮住頭頂。

但奇妙的是,救她的是個孩子,大概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穿著一件黑色的衝鋒衣,戴著黑色口罩,瘦得嚇人。

更嚇人的,是她的右手斷了。

手掌成一個逆反的角度,腕部鮮血淋漓,跟從番茄醬裡泡過似的,在血紅模糊的傷口中,露出一截白骨。

霍煙將脖子上的絲巾拆下,“包紮一下吧。”

女孩卻隻是抬頭,口罩遮了半張臉,眼睛在碎發中格外淩厲,宛如尖銳的狼牙:

“彆說話。”

接下來的一幕,霍煙畢生難忘——女孩衝向鳶尾叢外倒地的輪椅,左手握住輪胎,未能一口氣扶起。接著她用斷掉的右手也抓了上去,瘦小的身子往反方向一擰,用體重加上臂力把輪椅重新扶正,推進隱蔽的鳶尾叢。

整個過程輕鬆、麻木、熟練。

似乎那隻斷掉的劇痛的手腕,隻是一個起支撐作用的木板。

“你在這裡躲著,彆出聲。”

女孩從草叢的縫隙盯著院門口,身體半蹲著警告霍煙。

“他們追的是我,我把人引開,20分鐘後,你再打電話求救。”

霍煙盯著眼前的少女,好奇心越發濃烈——怎樣的人,在十一二歲的年紀,麵對生殺慘局如此淡定。並且,似乎沒有痛覺神經似的,麵無表情地搬運一件重物。

往昔的記憶湧回腦海,霍煙眨了兩下眼睛,力度頗重,將記憶暫時驅散,目光落到眼前的成年女性身上。

“你這手,之前斷過?”

她迫切地想知道。

藍蘇的唇瓣緊繃,她為了活命,假扮藍家二小姐。二小姐是一個在病床上躺了11年的千金,不會像她一樣,曆經風雨,渾身是傷。

“我不知道。”藍蘇轉頭,斜著看向辦公桌前的人。

“不知道?”

“我昏迷了11年,很多事情不記得。有可能,當年那場意外我就是受傷了,但是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

她發現,昏迷11年這件事是她的破綻點,同樣,應用好了,也是渾水摸魚的底牌。凡事隻要往這11年裡推,就可以全然脫身。

嗡......

輪椅的輪胎碾過地板,發出輕微的器械運轉的聲音,宛如沙漠裡盤旋的紅色毒蛇,窸窸窣窣地前行著,噴出尖細的信子。

霍煙停在藍蘇跟前,輪椅的高度高於沙發,光從背後投來,將她的影子罩在藍蘇身上。

偏偏,隻罩到了鼻梁,那雙沉靜清醒的眼眸,卻一如既往的清澈。

“藍小姐。”

霍煙開口,這一次,話中帶了些許警告。

“我希望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

她企圖通過恐嚇,讓藍蘇說出實情。哪怕眼前這個人跟當年那個女孩的重疊度隻有萬分之一。

藍蘇的上半身原本是前傾的,聽她這麼說,脊骨緩緩挺直,目光抬起,坦然平淡地看進霍煙的眼睛。

是的,她不怕。

“騙你的人都死了,我找誰問呢?”

霍煙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事實上,自從結婚以來,藍蘇一直逆來順受,從未做過任何跨越雷池的舉動。按照平日的習慣,她應該否認“沒有騙你”,或者儘量去解釋自己的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