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蘇在二樓走廊的長椅上坐著,等候或生或死的審判。
藍小玉會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她苦心隱藏的身份、依附藍家的秘密、跟霍煙結婚的目的,一切的一切,一字不漏。
閉眼,藍小玉離開時那個憤恨的恨不得她死的表情猶在眼前。記憶重疊,是十一年前,家裡發生巨變,她們倆從大火滔天的房子裡跑出來,在雨後粘稠泥濘的街道生活兩天兩夜。
第三天,饑腸轆轆的她從垃圾桶裡撿到一個發黴的饅頭,扒掉黴菌成片的表層,把白花花的內瓤遞給藍小玉。
那時,藍小玉用臟兮兮的手把饅頭一分為二,遞給她,脆生生說:
“要跟姐姐一起吃,才香。”
十一年,漫長的十一年,在藍家的壓迫和畸形愛情中扭曲的十一年,藍小玉早已死在當年陰雨陣陣的小巷。
一滴淚滑落,被纖長的手指擦去,跟那句“你不再是我的妹妹”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
呼......
深呼吸一口氣,心緒稍稍平複,從悲慘的親情經曆中脫身而出——她現在要想的,是怎麼跟霍煙解釋。
嗡......
輪椅輪胎碾過地板的聲音從電梯口傳來,藍蘇抓緊膝蓋上的裙子布料,等候霍煙的審判。
然則,迎接她的不是劈頭蓋臉的謾罵,亦或陰陽怪氣的審判。而是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
“發布會要開始了,走吧。”
“嗯?”
藍蘇錯愕抬頭,望向這人的眼睛,卻隻看到反光的明亮鏡片。
“小玉沒去找你麼?”
她直接提了藍小玉,渴望霍煙能夠給她一個痛快。
“找了。”霍煙的回答仍舊爽快。
“那她一定跟你說了很多吧。”藍蘇的聲音宛如灰塵。
霍煙坐在她麵前,目光落上她因自卑和恐懼縮起來的雙肩,心裡泛起一陣微苦的中藥味。
“她講了個蘇聯笑話。”
頓了頓,又道:
“不過不好笑。”
“你......”
藍蘇驚愕不已,她不知道霍煙這話什麼意思,是不相信藍小玉的話,還是信了卻不追究。目光落上這張輪廓分明的臉,對方驟一頷首,鏡片的反光角度轉移,露出下麵那雙凝重、卻如金剛石一般篤定的眼神。
“藍蘇,家庭並不是港灣的代言詞。”
她一字一句說:
“事實上,就跟‘home’跟‘house’一樣,有本質區彆。當住在同一個房子裡的人朝你動手,知道怎麼還手麼?”
她不在乎藍蘇是不是真正的藍二小姐,隻在乎,這人麵對這個堪比洪水猛獸的世界時,是否跟她站在一邊。
藍蘇反應了足足5秒,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緊繃的肩頸鬆懈下來。
霍煙所說的“還手”,指的是上個月在彆苑遇襲的私仇。
藍蘇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霍駿他們搶了設計稿,不能就這麼算了。”
霍煙終於滿意地點頭,好像剛買回來的小貓終於學會自己吃東西了。
“所以,發布會要開始了,走吧。”
走廊的燈線路接觸不良,忽明忽暗,在人聲鼎沸的喧鬨中閃爍數次,終於又恢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