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拿了網球項目還不夠,又把手伸到圍棋拍攝來?!吃相不要太難看!”
許詩晚走進方良辦公室,高層的強製決策讓她怒火中燒。眉眼間暈出幾絲淺淡的紅,她儘力平穩客觀陳述,
“圍棋項目,我從去年就開始準備,到如今,萬事俱備。現在告訴我,給他人做了嫁衣?我憑什麼?”
許詩晚是珠彥體育公司的解說員,在業界負有盛名。一來她長的漂亮,是解說界公認的“純欲天花板”;二來她業務能力強,解說風格獨特,吸粉無數。
圍棋教程的拍攝項目,是她從去年就開始籌備的,她對此非常上心。去年特地出國進修了三個月,歸國後也一直在閨蜜的圍棋俱樂部學習。查閱了所有文獻典籍,整理出無數資料。
現在告訴她,圍棋項目要被同級的齊月頂包,她很難不火大。
方良是她的頂頭上司,約莫四十歲,身形矮胖,頭發用發膠固定梳在一邊,卻依舊遮蓋不住禿頭的部位。他似乎早走預料,看著眼前的人,笑的滿臉堆肉:
“詩晚,你是我們部門的一把手,能力自然不用多說,我也最看好你。如果可以,我怎麼可能不為你爭取?實在是上頭點名要齊月,我也沒有辦法。”
他的手在桌上敲了敲,看著她,眼底精光一閃,喟歎一聲:“我都替你惋惜。要是當初你聽我和馮主管的勸,彆拉上那幾個拖油瓶,也不會出後麵那檔子事兒!”
典型的笑麵虎,三分說成七分,白的說成黑的。這種人實則最不好相處,否則也不會坐上這個位置。
落日穿過落地窗,偏溜進來,落在她的眼睫上,遮蓋住了許詩晚的神色。
‘那檔子事兒’是指她團隊的實習生在高爾夫解說檢查設備失誤,導致解說出了故障。
那場輕奢高爾夫解說,合作方是天淵集團某位董事的孩子。這種業餘賽事解說,說白了,就是富二代遊戲人間、心血來潮的衝動。
而邀請的參賽者也是行業各公司的太子爺,強製規矩多,又玩的花,解說員進行賽前準備受到了很多阻力。
到底還是年紀小,萬姝被幾個公子哥一通嚇,檢查時漏了備用設備,出故障後,廣告位投放延遲,場上解說看不清,惹得主辦方和廣告商利益受損。
最後還是許詩晚組了個酒局,邀請天淵集團的幾位負責人和廣告商,給人賠禮道歉,這才把這件事情揭過。
她記得那天喝了不少酒,那群老狐狸一慣喜歡拿鼻孔看人,拜高踩低,最後還是天淵集團的小陳總發話,才讓那群人收斂了些。
許詩晚的眼睛其實很好看,琉璃一樣的瞳孔,晶瑩剔透,濃密卷翹的眼睫搭在眼眸上,尾梢稍微揚起一點弧度,深邃又直白,顯得不好糊弄。
她沒有接方良的話,聲音也裹上一層冷意,“齊月她什麼樣,你不清楚?”
靠關係上位,圍棋項目要是落她手裡,指定搞砸。
方良明擺著不想說這件事,他的手在桌子前敲了敲,習慣性和稀泥:
“這件事情已經定了,也再沒有爭執的意義。高層的決定,不是我能左右。你團隊不是還有其他的好項目,就專心把那幾個項目做好,彆惦記圍棋了。”
一年多的整理資料和出國學習暫且不提,許詩晚忽地笑了下,那雙眼眸沒什麼情緒,語氣佻薄:
“多大的臉?要搶圍棋項目,連帶著的資料創意也想照搬?我所有的計劃書都有備份存檔,她要是不介意,那我撕破臉也沒問題。”
這話,也不隻是在自言自語。
方良是她和齊月的上司,隻要不損害他自己的利益,平時對這些事情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早上方良找人探過她的口風,想問問那些圍棋拍攝資料怎麼處理。
她從不拿喬,可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
這話就挑明了,誰也彆想從搬運抄襲。
方良看著她,一時有些惱火,脾氣也上來了:“你這什麼意思?你就犟得,非要死磕圍棋做什麼?!”
桌子被他拍的作響,“我給你的其他項目又不是等級不夠,少一個圍棋怎麼了?你要說你從去年開始準備,那有多少人準備了幾個季度不照樣被截胡?這你不是最清楚的?”
許詩晚也有些氣,她儘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那些人被截胡是因為甲方選擇,他們自身準備不充分。而這次,我連甲方麵都沒見著,直接被定性排除,我憑什麼?”
說起來,這件事方良做的確實不地道。
他沒去通知,一是因為聽到了高層風聲,二來,許詩晚鋒芒太過,不好管理,總要挫挫她的銳氣才行。
“下一賽季的大型賽事解說已經定了你,你還想怎樣?就非圍棋不可?”
方良明擺著不想過多糾纏。
許詩晚知道在爭執下去沒有意義,出了辦公室,手機突然彈出信息:
[在萃雅軒二樓包間1012]
三月的茂清,陰雨連綿,整個城市籠罩著一層薄而透的細紗。車輛極速行駛,許詩晚覺得有些悶,給車窗開了條縫隙,有細小斜雨飄進來。
[姐,已經把圍棋手資料整理好彙總發您了。]
許詩晚回了個嗯,滑動指腹,點開文檔,卻在看見內裡的第一頁,瞳孔閃爍出幾絲明滅的情緒。
畫麵裡的女人很漂亮,不同於許詩晚的明豔傲氣,那人更加清冷,也更有距離感。那人的五官很立體,眼型狹長卻不失韻味,眸色很淡,眼角的淺痣自含三分霜雪意,戴著金絲邊眼鏡,眼尾拖拽出幾分清冷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是不一樣的動人心魄。
許詩晚的傲是微風下盛開的花苞,而大屏女人的傲則是冰雪覆蓋的山川,由內而外,滲透骨髓。
而旁邊是她的介紹:
[宋韻成:中國圍棋九段手,連續三年蟬聯世界冠軍,是我國亞運會上奪得圍棋賽事魁首的最……]
不知道看了多久,許詩晚關掉手機。偏過頭看著窗外,不再言語。
夜色漸濃,暖色路燈不斷從車窗外閃過。澄澈的碎光落入許詩晚的眼眸,卻轉瞬即逝,她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層灰,讓人看不真切。
雨水順著車窗玻璃落下,許詩晚看著窗外,想到方良剛剛的質問,腦海中忽地浮現出一抹身影。
那抹藍白身影,正穿著校服,紮著馬尾,模糊的視線上移,側顏陰影竟與剛剛那個圍棋手重疊相映。
她正向她走過來。
垂落在身側的指尖不自覺收緊了幾分,許詩晚看著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呼吸變得輕淺起來。
剛準備開口,卻被一聲喇叭聲拉回思緒。
“美女,到目的地了。”車輛停在萃雅軒菜館前麵,司機開口道。
許詩晚揉了揉眉心,把錢付了過去。連夜加班準備圍棋策劃,剛剛她竟累得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