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立馬給房東打電話。
房東說之前的合同弄錯了,這間房早就被人訂了,是她弄混了,需要搬走,作為補償,賠給她八百塊錢。
周挽直接把電話掛了。
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是誰乾的。
說什麼都沒有用。
周挽蹲下來,抹了把額頭的汗,將散亂的行李都裝進行李箱中,下樓,她漫無目的地拖著行李走在街上,風越來越大了,烏雲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這麼晚了想再重新租房哪有那麼容易。
正好經過公交車站牌,周挽走累了,坐下來。
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被打、被辭職、被誣陷、被誤解,又被趕出來,可她卻一點都不想哭,隻是覺得累。
真的好累啊。
她這24年,一半的日子都是這麼累。
但好在,也習慣了。
隻有時真想停下來,就這麼算了,不想再往前走了。
周挽倦怠地往後靠,腦袋抵著身後的燈牌,闔上眼。
很快下起暴雨,風吹在身上,刺骨的冷。
但她也懶得拽一拽衣服,一點力氣也沒有。
耳邊傳來刹車時輪胎摩擦過路麵的尖銳聲音,周挽也沒睜眼,直到吹在她身上的風小了許多。
她睜開眼,視線緩緩上移。
陸西驍站在她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肩膀寬厚許多,就這麼一站就能為她擋去了寒風。
“在這乾什麼?”少年長成男人,嗓音也厚重許多。
周挽看著他,說不出話。
陸西驍掃了眼她的行李箱,還有箱子上摞著的放滿辦公用品的紙箱,簡直就快要把“落魄”二字寫在腦門上。
“被掃地出門了?”
“嗯。”周挽應聲。
“那換份工作。”陸西驍看著她,聲音很淡,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在,“來陪我,我付你錢。”
周挽睫毛顫了下。
摻了錢的陪,說俗點不就是包\\養。
換作是彆人說這樣的話,周挽一定會覺得是羞辱,但此刻卻回不過神來。
她明知道陸西驍不是這樣的人。
他如今這麼成功,想要怎樣的得不到,哪裡還需要花錢。
周挽反應有點慢,看上去呆愣,問:“為什麼?”
他冷笑一聲,一手抬起周挽的臉:“總不會是因為愛你。”
周挽順從地抬起頭,柔順地看著他眼睛:“我知道。”
陸西驍臉色又沉了幾分,鉗在她臉頰的手更加用力,壓低了聲音說:“周挽,因為這是你欠我的,你來陪我,等我厭了自然會放你走。”
隻有這樣,他才能徹底忘掉她,才能放下她。
紅玫瑰總得隨著日複一日的歲月耗得枯萎凋零,才能變成一抹蚊子血,才能被忘記。
同樣的道理,周挽也懂。
她從前能懂陸西驍,現在隔了六年,還是能懂他。
“可我答應了你爺爺,以後不能在和你有任何瓜葛。”
“陸家和我沒關係,也管不了我。”陸西驍說,“更何況,周挽,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請求你。”
“如果我去陪你。”周挽問,“你會更容易放下嗎?”
這句話實在是耳熟,聽得陸西驍眼熱。
寒風卷著從前的回憶席卷而來。
……
“如果我跟你談戀愛,你會開心嗎?”
……
隨著她這句話,那時少女的模樣忽然又在他眼前具象起來。
他以為,他早就已經忘了的。
可原來,隻要她出現,一切過往都曆曆在目。
當時,他們站在小區樓下,周挽往裡走,是他叫住的她,很突然地問,要不要跟他談戀愛。
周挽站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纖長的睫毛輕顫,皮膚白皙,瞳孔漆黑如墨,純粹又乾淨。
陸西驍垂眼,逼自己將思緒從回憶中剝離出來,他淡聲:“或許。”
他給了跟當年一樣的答案。
……
到最後,周挽拎著行李箱放進陸西驍車裡。
他沒有幫忙,神色淡漠地看著。
她渾身都濕透了,她從箱子裡抽出一件外套,墊在那昂貴的真皮座椅上,坐上了車。
陸西驍上車,回頭看她:“我是你司機?”
周挽又下車,坐上副駕駛。
兩人都沒有說話。
陸西驍發動車子,很快開上高架,雨點重重打在擋風玻璃,又被雨刮器抹去。
周挽沉默地側頭看著窗外。
她和陸西驍從一開始就是病態的,充滿謊言和欺騙。
那麼,就該同樣以病態的關係去結束。
再重新糾纏不休一次。
直到厭倦橫生,從此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