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淵待過最大的集體就是道觀,他都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單位都像三醫院一樣,彌漫著奇怪的八卦風氣,而且具有濃烈的時代氣息,肯定是年輕人在傳。
再這麼傳謠下去,他恐怕要原地飛升了。
他看了劉淇一眼,劉淇默默看向天花板,作為八卦源頭,他表示自己也沒想到會傳成這樣……
患者家屬就比較懵逼了,之前蕭副院長就在黃總耳邊說了幾句話,主要是介紹他母親被周錦淵治愈的事,可完全沒提到什麼“修仙”。
那個醫生一說出來,其他人也都想起來了,沒錯,最近中醫科應該就進了一個新醫師,事跡在院內傳得沸沸揚揚。
“就是他啊,基本沒什麼病人,在診室裡打坐?”
“畫符的是不是他?”
“是他吧,全院找不出第二個道士了……”
不是他們不尊敬領導和家屬的想法哈,但這樣拿病人的病情當兒戲,不太好吧。
黃總本來還對蕭副院長很信任,一聽大家竊竊私語夾雜著的語句,立刻猶豫起來了。
他這個人,向來是不講究迷信的,中醫,他還可以相信,但道士?他就得掂量了一下了!
一個在辦公室修仙的醫生,可是怎麼聽怎麼不靠譜。
周錦淵也很無奈自己在新單位已經這麼出名了,當然,好像不是什麼好名聲,他連連喊冤:“謝主任,我就沒事打坐了兩個周天,後來就沒了,也沒有上班時間畫符,我的符都是私人時間畫的。”
眾人:……所以還是有畫符!
“蕭院長,你,你們醫院是怎麼回事?”黃總的臉綠了。
“小周是道士沒錯,但他的醫術是家傳的,這二者並不衝突啊!”蕭副院長可不想背什麼黑鍋,立刻申明了起來。
“我能說兩句嗎?”此時謝敏忽然說道。
她在醫院超過三十年了,平時各科會診,與其他科室的同事合作不少,對她的人品和醫術,大家還是信任的。
看大家都安靜下來,包括黃總也盯著自己,謝敏說道:“我們把周醫生的個人情況放到一邊,無論是他的辨證還是治療思路,我認為沒有任何問題,甚至稱得上恰到好處!而且他具備資質,由他來擬個藥方,我覺得沒有問題,我也會審慎藥方!”
剛才她一直在想,如果徹底刨除偏見,小周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她暗中揣摩許久的“前輩”醫者,至少有八成把握。
謝敏甚至有點期待,她考量過小周的辯證論治,實在無可挑剔。但要讓她來擬方子,她隻敢說三劑能看到效果,緩解病情,不敢說一劑而愈。
所以,如果小周真的是那位“前輩”,這次又能不能重現此前一劑平呃逆的絕妙用藥呢?
用藥如用兵,方藥變宜間有無限可能!
病房內一時無人說話了。
謝敏都這麼說了,眾人都沉默下來。
一個道士來做醫生的確會讓人不安,但是人家真不是實習生,謝敏都作保水平,蕭副院長和家屬也同意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即使他真年輕得過分,但無論中西醫史上,都不乏年少成名的天賦者。
“方子寫好了嗎?”半晌,謝敏打破了寂靜。
“寫好了。”周錦淵把方子遞給了謝敏。
謝敏看過一遍,確認配伍和劑量上沒有問題,就讓劉淇跑一趟,盯著煎藥。回過頭來,再回味這用藥與論治之間的絲絲關聯。
黃芪,丹參,補血活氣,陳皮,清半夏,溫胃……
此方不可謂不嚴謹了,風格與謝敏看到的蕭母醫案中的製方風格一致。八成把握現在已經變作十成了,謝敏猶為感慨。
誰能想到,她幻想中穩重老成的醫者,會是這樣一個年輕人。還是那句話,少年成名的中醫曆史上也不是沒有,可周錦淵的另一個身份太迷惑人了。
但仔細想周錦淵是家傳醫術,又覺得這樣才符合世家子弟、自小學醫的身份啊,隻不過之前大家誤會他罷了。
在藥煎好前,有的醫生還被叫走先行忙碌了,三醫院作為一個三甲醫院,病人還是很多的。
周錦淵就沒什麼可忙的了,中醫科人氣不高,他自己也沒什麼病人。
黃總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你真的是道士?怎麼年紀小小,就做了道士……”
“我爸是道士,我爺爺是道士,我家幾代都是道士。”周錦淵聽他說的自己仿佛誤入歧途,或者年紀小小萬念俱灰一般,立刻說,“孫思邈,陶弘景不也是道士,京城中醫界四大女科流派之一,還是從一個道觀傳承下來的呢!”
黃總還真不知道這個,聽他這麼一說,立刻用手機查了一下,居然確有其事,內心頓時放心了許多。
……
待到藥煎好了,送到病房來,老人家便被扶起來,慢慢把藥湯喝了下去。因為這些天一直反胃、呃逆,因此花了十分鐘左右,才分幾次緩慢喝完。
喝完後黃老爺子繼續臥床休息,再過了會兒,到了他吃飯的時間,心梗病發後幾天內都是要持續心電監護,少量多餐的。
因為呃逆、反胃、食欲不振等毛病,黃老爺子一直吃不下多少東西,這次飯才端到床邊,他就臉色一變,喉嚨發出聲響。
護士一看反胃了,立刻把痰盂拿來。
誰知黃老爺子歪著頭,一張嘴,打了個長長的嗝,“呃——”
一秒,兩秒,三秒。
大家瞪著他看。
無事發生,不但沒有吐,那持續不斷的呃逆聲也沒有再次響起了!
黃老爺子臉上常伴痛苦之色更是無影無蹤,砸吧了幾下嘴,聲音細弱地道:“……餓了。”
黃總激動地原地蹦起來了,一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