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景踏出屋門,望著頭頂湛藍的天空,隻覺得恍若隔世。
算上今天,他已經有整整十天沒有看到過天空了。這十天來,因為劇烈的戒斷反應他一直臥床不起,渾渾噩噩,整個人像丟了半條命。繞是他一向心智堅定,想起那些日的痛苦和狼狽,還是會心驚膽戰。
那時候的他真的和一隻瘋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他讓仆人把他綁了起來,他肯定會殺了那些拒絕給他提供鴉片的仆人的——哪怕仆人們也隻是聽從他之前的命令——怪不得樂正業會說癮君子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不過他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一星期後他的戒斷反應就慢慢平息下來了,在床上調理了三天,他今天總算能下床走幾步了。
他應該感到慶幸,李景然這個紈絝隻是個大煙鬼,他還沒有(或者說還沒來得及)嘗試海.洛.因、可.卡.因、嗎.啡等成癮性更強,危害更大的毒.品,要不然他很可能要終生戒毒了。
李淑然剛走進院門,就看到站在門口滿臉病容的大哥,她小跑過來:“哥哥,你怎麼出來了?你身體還沒好,快進去躺著。”
對上李淑然蘊含關切和擔憂的雙眸,樂景微怔,心中有些複雜。如果說樂景之前把李淑然從李宅帶走不過是代替原身承擔應儘的義務,那麼在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後,他很難把李淑然看做冷冰冰的責任了。
李淑然是一個好姑娘。哪怕之前李景然並不是一個好哥哥,但是在她從樂景嘴裡得知“真相”,明白一切都是“誤會”後,這孩子就立刻用比之前超過十倍百倍的熱情來接近、照顧樂景。
樂景戒毒躺屍的這十天來,李淑然時時詢問,事事關切,如果不是到底男女有彆,這小姑娘都恨不能搶過傭人的活兒幫樂景清潔穿衣了。
就像一隻流浪貓,緊緊扒著收養自己的好心人不放。
樂景這幾日雖然昏昏沉沉的,但是李淑然的舉動他都看在眼裡。雖然他天生感情淡漠,但是小姑娘的這番攻勢下還是對他有幾分觸動的。
所以麵對小姑娘關切的目光,他眼中的笑意難得有幾分真切:“不礙事的。”他擺擺手,笑道:“我在床上都躺了一個多星期了,也該活動一下,要不然身體都要生鏽了。”
少年的笑容溫暖和煦,被那樣溫柔的目光注視著,李淑然隻覺得好似沐浴在陽光下,全身都暖洋洋的。
李淑然小臉泛紅,待看到樂景身上單薄的衣服後又皺起了眉頭,急道:“你怎麼穿著單衣就出門了,著涼了怎麼辦?!”她快步走進房裡,從床頭拿起褂子披在樂景身上,然後便為兄長瘦削單薄的身體紅了眼眶,淚眸晶瑩道:“哥哥,我隻有你這一個親人了,你要保重身體啊!”
樂景攏了攏外套,再三向小姑娘保證他以後一定會好好保重身體的,才哄的小姑娘破泣為笑。
他這幾日的戒毒癲狂慘狀把小姑娘嚇得夠嗆,也不怪她把他當做瓷娃娃般照顧了。
憶及他纏綿病榻渾渾噩噩那幾日耳邊傳來的小姑娘嚶嚶哀泣,樂景心中不免有些複雜。雖然李淑然比他也小不了幾歲,但是可能是因為他早熟的太過的緣故,下意識總把李淑然當做孩子看待。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心下歎息:真是個天真的傻姑娘喲。齷鹺黑暗的李家還能生出這樣的孩子,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歹竹出好筍。
像李淑然這樣的好姑娘就合該一生恣意,幸福康健。
垂眸對上李淑然驚訝中蘊含深深濡慕的黑亮雙眸,樂景不自在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外麵風大,進來說話吧。”
他引小姑娘在客廳坐下,和她說笑一會兒,待氣氛和融時才切入了正題:“我戒毒這幾日,家裡派人來過嗎?”
原本笑容滿麵的李淑然在聽到“家”這個字眼後小臉頓時煞白一片,她驚惶地揉捏著衣角,小聲回答:“起先太太派人來問過,後來父……老爺也來了。”
樂景隻聽李淑然稱呼李廷業為老爺,就明白她心中對李廷業不是沒有怨氣的,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彆怕,有哥哥在,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的。”
“我沒有怕。”李淑然搖了搖頭,眼睛亮晶晶的,嘴臉控製不住翹了起來:“叔父把老爺給罵走了。”她竊笑道:“叔父可凶啦,嚇得老爺走出來時差點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