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之顏 冰雪之姿,皓玉之容,所有人世……(1 / 2)

探虛陵 君sola 6684 字 8個月前

第三十二章卿之顏

廊道裡不時有些醉酒的男子摟著姑娘經過,醉眼迷迷糊糊地朝我這邊望來,熏人的酒氣彌漫開來,嗆著我的口鼻。

我暗暗皺著眉頭,儘量避得遠些,偶爾一兩個閣子裡俏麗的姑娘從廊道那頭盈盈走來,又皆掩著嘴嘻嘻從我身邊擦過,僅餘下幾抹旖旎入骨的香。

每間廂房前都挑著曖昧的紅燈籠,淡淡紅影碎了一地,一路向前鋪陳過去,望不到儘頭。所謂風月之地,全然是那蝕骨的毒藥,那些鶯歌燕語,層層疊疊地自廂房中傳出,惹得我腳步更為匆匆。

方才被雨霖婞這麼一鬨,心還是亂的,恨不得內裡空空,不再思量,也可不再叫那些陌生的藤蔓從身體裡伸出,兀自纏了我,惹得我連呼吸竟都有些困難。

男子與女子之事,這風月閣,莫若最好的見證。

可這女子與女子……

正心煩意亂之中,迎麵搖搖擺擺地走來兩個人,其中一個身形壯碩,醉得有些狠了,連腳步都有些虛浮,正是先前那粗莽漢子何老烏。而另一個麵色陰鬱的男子扶了何老烏,慢慢行走,抬頭之際,能瞧見他目光有如鷹隼,正銳利地朝我掃將過來。

那何老烏見了我,恍恍惚惚甩開旁邊男子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嘴裡咕噥道:“喲,是小白臉你啊,怎麼不去……尋……尋個姑娘,一個……一個人在這逛,就不……不怕嘴裡淡出鳥來?”

我尷尬道:“房裡憋得慌,出來吹吹風。”

何老烏眼珠子一轉,忽然伸出粗大的手掌拍拍我的肩,哈哈大笑:“房裡……房裡憋得慌?好小子,有意思,也不知道哪家倒黴……姑娘在你房裡,可憐……得緊啊!”

我暗自歎氣,這漢子說話,怎這般不檢點?

原先在廳堂裡離得遠了,我倒還未察覺,此番湊近一接觸,驚覺這何老烏身上纏著隱隱一股陰瑟,仿佛是那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古舊氣息。身旁那如鷹的男子身上寒氣更甚,且腰間係著一枚暗黑色的牙齒般物事,居然是浸過黑狗血的野獸利齒,頓時心下了然,原來這兩人,竟也是乾那倒鬥行當的主。

那男子扯過何老烏,在他耳邊低低道:“三哥,閒事莫扯,我們得趕急走了。”

何老烏不滿地皺眉,甩手道:“急個什麼……勁?老四你婆婆媽媽怎和個娘們似的?我和這小白臉倒是投緣,說上幾句又怎地,再說那地方又不會長腿跑了!”

那男子似是很敬他,閉了嘴不再言語,臨了,卻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似是怪我擾了他的行程。

我不去理會那名陰寒男子,而是向何老烏做個揖,道:“這位哥哥豪氣,小弟佩服,這便向哥哥打探下,不知這素淵姑娘的溯玉居處在何處,我怎麼尋也尋不見。”

何老烏大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說房裡憋悶,原來是想著那絕頂姿色的美人!”他臉色忽然沉了下,又嘀咕道:“不過你那戴麵具的朋友不是先一親芳澤去了麼?感情你還要跑去橫刀奪愛?他們在儘頭第二間,嘖,還是第一間?奶奶的,記不得了!自己去尋!”

言罷揮揮手,由那男子攙扶著,一步三晃地走了,我立在原地,瞧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暗自擦汗,這漢子,嘴裡也太過胡說八道。

有了何老烏的提點,我沿著廊道一路走下,等到了儘頭,抬頭見第一間廂房外圍雅致,匾額上果然嵌了“溯玉居”三個玉字,心念微動,盤桓一二後,便欲要上前叩門。

我的手甫一抬起,卻又僵在了空中,門上繁複的花紋似織錦般蕩開,仿佛燃燒的火焰,正在燒灼著我輕舉的手腕。

怔了片刻,縮回手來,暗暗垂下眼。

我是瘋了,還是傻了,這是在做什麼蠢事?

原本之前被雨霖婞鬥鬨,心中尷尬,本意是想到外邊來透透氣,怎地鬼使神差地便到了此處。現下洛神正在裡麵,應該正在為了那柳歸葬之事與素淵詳詢,我這般貿貿然進去,當真好不識時務。

歎口氣,正欲離去,卻聽耳邊“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窈窕人兒從內走了出來。那人比我高出些許,我躲閃不及,前額被冰冷的硬物略微擦過,那是美玉特有的滑膩冰涼,一碰,涼意似是蔓延至心口。

“清漪在此何事?”上方淡淡語聲裹挾著冷香傳來,我急忙後退幾步,卻撞進洛神那幽邃深深的雙眸。

我腦中轉得幾個彎,佯裝鎮定道:“妖女……雨霖婞叫我來問問,現下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起身回去,隻是不曉得你消息打探得如何了?”話雖這麼說,臉卻莫名地發起燙來。

洛神沒有回答,一雙眸勾著我許久,良久才道:“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我下意識探探臉頰,急忙擺手,尷尬道:“方才被雨霖婞拉著多喝了幾分薄酒,有些醉了。”

“可你身上,並無酒味。”

我暗道要糟,這冰塊今日怎麼話有些多,居然盤根問底起來,無奈道:“其實酒力也不是很過,估摸著來的路上又叫這附近的酒香給熏了。”

洛神聞言,就這樣立在那邊,嘴邊波瀾不驚地噙了一絲弧度,瞧起來卻又似笑非笑。

我被她瞧得不自在,冰塊笑起來,一般都沒好事,正要另外尋個話題搪塞過去,卻聽身後媚生生一個聲音笑道:“什麼酒那麼香啊,光是靠聞便將師師你的臉都熏紅了,哪天也叫我嘗嘗!”

妖女!我轉身,怒瞪回去,卻見雨霖婞不知何時到了我身後,笑得直不起腰,老半天才緩過勁來,一雙水色桃花眼盯著我,裡麵滿是難忍的波瀾。

笑罷,笑罷,當心笑死你這廝。

我嘴角抽動一下,對著洛神咳了聲,佯裝正色道:“彆鬨了,我們來說正事,那素淵姑娘可怎麼說?”

洛神斂了淡笑,換上一貫清冷,接道:“她道那《山魈夜遊圖》是她前些日子從一個外族的漢子手上收來的,她向來好畫成癡,見了這奇畫心下歡喜,便將那畫買回來好生收藏。隻是山魈這種東西邪得緊,從此她便纏上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我沉吟半晌,才道:“起先我還說不出那是什麼,隻是瞧了那畫心裡不舒服,後麵才想起曾經閱讀過關於山魈夜遊的卷宗描述,這山魈傳言能通人言,性殘忍,夜晚出遊,若是尋常人不慎遇上,將是要魂飛魄散的。”

洛神點點頭:“清漪說得對極,隨後我耽擱這許久,便是教她如何克製此畫凶煞。”

雨霖婞聽了蹙起纖眉,擺手道:“說了這麼多,怎不說到點子上,尊王那信物你有沒有交給人家姑娘?柳歸葬那廝後來到底去了哪裡?”

洛神道:“自然,柳歸葬,他去了北方的奴馬草原。”

我和雨霖婞同時色變。

原來董少輕那裡得來的藏寶布帛,對奴馬草原著重批注還是有緣由的,兩位倒鬥界的大家,竟然都對北方的這方廣袤碧土情有獨鐘,那一方綠得流油的水土,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

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三人拜彆素淵,整裝回去。

我們在顛簸的馬車上對奴馬草原之事作了個簡單的探討,並計劃了接下來的行程。說話間,我撩起車內簾子,遠目而去,隻見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街邊房屋屋簷下挑起燈籠,朦朧的光與暮色融合,安靜之極。

夜晚,就要來了。

回到尊王府上,雨霖婞與我們分開,以王府貴客身份去尊王那裡赴宴詳談今日之事,她帶來的墨銀穀弟子如今都駐紮在城外,隻待她談判達成便可聽侯調遣。

洛神和雨霖婞追逐這些物事許久,且都是做事果斷之人,擬定計劃是明日便動身前往奴馬草原,我如今也被卷了進來,且不說如今與這兩人熟稔,舍不得離開,單單是為了昆侖和娘親,我都要去那奴馬草原走上一遭。

隨意用過晚飯,我在長豐苑裡散步消食,走到門口,便見紹景手中捧著一個食盒自我苑前經過,一邊走,一邊還不住歎氣。

我上前叫住她,紹景轉過身來,臉上斂著淡淡愁容,道了聲:“師姑娘。”

我打量著她手中食盒,道:“這是?”

紹景回道:“這是洛大人的晚膳。今日我按時送將過去,待到晚些時候去收空食盒的時候,卻發現食盒擱在台子上,動也不曾動,隻得又將它提回來了。”

我眉頭微斂,卻聽紹景解釋道,原來洛神孤身慣了,不喜與他人共餐,也不願其他人進到她的玉砌園裡,下人們便將準備的飯菜拿食盒裝了,趁熱端過去,擱在洛神院子裡的石台上,洛神自會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