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婞一聽,眸子裡霎時水波盈盈的,直起腰身指著我們道:“啊,那這麼說的話,你和師師莫不是也都死了?哎呀呀,我們三人感情可真好,死都能死到一塊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你們兩個陪著我,我即便是死了也用不著寂寞啦。”
我一見她身子恢複過來,便又開始不靠譜,一時氣歪了,心說你自己要死便痛快死了,做什麼拉上我和洛神?
下意識抓起手邊上一個長長的物事,作勢就要丟她,可是摸到手裡,覺得那東西又細又滑溜,心下奇怪,不由得舉在眼前細瞧一番。隻是待得我看清了那東西,脊背驀地一涼,立刻就甩手將那東西給扔到了一旁。
原來那竟是一根人的腿骨。
雨霖婞見了,臉白了白,順手往旁邊一摸,又摸出了兩根白骨,忙撥到一旁,苦著臉道:“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我以為龍王爺的水晶宮裡定是有許多寶貝的,想不到窮到隻剩下骨頭架子的地步了。”
我也覺得奇怪,莫非以前也有人同我們一樣,從這處斷崖衝了下來,最後死在了這裡麼?
邊想邊往腳邊上打量開去,先前我們被那鎖鏈和青石板吸引,倒是沒有如何注意我們腳下,此番定睛細瞧,我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但見四周的淺水裡浸著許多零散的頭骨,腿骨,手骨,數量多得令人咂舌,被扔得到處都是,在透晶鎖鏈散發的柔光下,顯得越發的蒼白慘淡起來。
而洛神環視了一番,臉色微變,似是發現了什麼,扶著我就站起了身來。待得兩人穩住身形,她才邁開腳步往積水中間一處地方走了過去。我看見那處地方現出一片昏暗的白色,好像是堆著許多物事似的。
隨即她在那片白色旁蹲下身,朝我們揮了揮手,示意我們過去。
我和雨霖婞連忙上前,走到她身邊,就見眼前的積水裡赫然擺著四副完整的骨架,呈東西南北四方規矩排列,頭朝裡,腳朝外。而這還算不上恐怖,恐怖的是這些骨架竟然都著生了三個骷髏人頭,六根手骨生生連在軀體上,隻有下麵雙腿和普通人無異。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詫異道:“這些骨頭的主人,生著三頭六臂?”
洛神將濕漉漉的袖子挽起,低聲道:“四周骨架散亂,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缺,而隻有中央這處地帶東西南北各自擺放著一具三頭六臂的骨架,顯然是有人刻意布陣為之,而我們所在的這個大坑,估計就是一個萬骨坑。”
我聽了萬骨坑三個字,霎時一陣頭疼,心說這下可難辦了。
而所謂的萬骨坑,便是將無數人的屍體丟在一個大坑裡,任其化成累累白骨,這些人要麼是含冤受屈枉死,要麼是被人活生生殘害而死,是以怨氣很重,而萬骨坑就是用來積蓄接納死者怨氣的地方,也就是民間通常說的的陰坑。
如果倒鬥者在陵墓裡遇見了陰坑,是十分避諱的,陰坑的存在,說明這個陵墓的風水被陰靈怨氣環繞,已經壞到無以複加,絕非什麼尋常墓葬,若是不碰上一兩個起屍的粽子或者其他詭物,還真是對不住上頭各路祖宗的保佑。
而洛神說完,自懷裡掏出一方絲巾,包住其中一具骨架的頸骨,托起了那具骨架,動作自然,好像她手上拿著不是什麼恐怖物事,而僅僅是一棵白菜,或者一根蘿卜一般簡單。
雨霖婞忙皺眉道:“停停停,你放下這骨頭架子說話行不?怪恐怖的,你不怕,我和師師瞧著還瘮人呢。”
洛神卻不理她,接著先前話題淡淡道:“其實這人原先並不是真的有三頭六臂,而是有人將另外兩個多餘的頭顱,外加四根手骨硬生生給他加上去的。”
隨即她將那副骨架移到了我和雨霖婞眼前,指著關節處接道:“這頸骨處釘了幾枚透骨釘,肩胛處也同樣如此,如果我猜得沒錯,還是趁著這人活著的時候給硬生生縫上去的。這樣一來,這陣仗的怨氣越發得重,也就成了一種凶降的格局了。倘若這種施了降的陰坑是安放在一處陵墓裡,那這個陵墓就變成一個降墓了。”
我們湊過去,循她所指仔細一瞧,果然見那頭骨和身體的關節銜接處,以及肩胛骨處都各自釘了幾枚細細的骨釘,不細看之下根本無法發現。而那骨架上麵兩渦黑色的凹陷眼眶,格外的怨毒,仿佛有了感情流露一般,正在冷冷地盯著我看。
民間自古便有這麼一個說法,叫做入土為安,而這“安”說的就是死者必須身子完整,少個胳臂或者多一條腿,都是觸了這“安”字。我們眼前的情況是,一方是散地殘骨,一方是三頭六臂,這陣仗裡兩個陣眼都不是什麼善茬。
既然兩者都不安,必然要爭個你死我活,那這地方的風水到底敗壞到了怎樣一個地步?我簡直不敢想象,布置眼前這一切的人,他的目的到底何在?
雨霖婞琢磨了一會,突然道:“既然是為了施降布陣,那為何非得整成三頭六臂的模樣呢?”
我想了想,道:“我們是華夏子民,以黃帝為尊,而當年黃帝的死敵蚩尤便是三頭六臂,蚩尤曾經有過一個稱號叫做“鬼帝”,是以人們產生了一種偏見,將三頭六臂定義為魔鬼的象征,我想,布陣者也許是參詳到了這一點,才故意這麼做的吧。”
說完,我望向洛神,想聽聽她的意見,她卻抿著唇,眸子在透晶的柔光映襯下顯得越發深邃起來,也不知道在思量些什麼。
雨霖婞卻嚴肅道:“我也不管它為什麼是三頭六臂了,總之這地方邪乎得緊,我們還是莫耽擱了,得早些想辦法離開此地,方是上策。”
正在此時,不知道哪裡吹過來一陣冷風,我身上濕漉漉的,被這冷風一吹,霎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雨霖婞抱緊雙臂打了個噴嚏,瑟縮著身子道:“哪裡來的風,凍死我了,啊--嚏!莫非是哪個粽子在想我?”
我不由得也抖了抖身子,心說妖女你小心點,指不定那粽子不是在想你,而是早就偷偷摸著過來瞧你來了呢。
而抬眼一瞧,就見洛神冷著臉站起身,伸出手,將背上拴著的巨闕緩緩地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