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三頭六臂
三人痛苦的咳嗽聲回蕩開來,帶起層層疊疊的回聲,空洞渺遠,好似地獄傳來的催魂之音。
我的身體仿佛化成了水,幾乎連動彈一下的氣力都沒有了,隻得偏著頭,睜著眼睛定定地望著蜷縮在我身旁的洛神。我勉強抬了抬手臂,摸到了她的手,發現那裡比往常更為冰涼刺骨,心裡不由得顫了顫。
而她的臉色此時蒼白得很,且不斷地咳嗽著,似是被水嗆得厲害,咳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旋即她雙手撐地,勉強坐起身來,再伸出手將我腰身托起,就勢將我攬靠在了她身上。
我身子此番靠在她懷裡,好歹舒服了一些,兩人也不說話,就勢坐下調息休整,順便趁著這休息時間打量起我們所處的環境來。
回想起方才我們自白河裡陡然來到這處地方的全過程,就好似做了一個噩夢,這夢來得太快,醒得亦太快,這一瞬間我腦海裡催生了太多的疑問,急需要騰出些時間好好來思慮一二。
方才掉下來的時候,四周除了我們咳嗽帶起的回音,再沒有任何其它聲響,我便料想著這應該是個很大的密閉空間。我抬眼細細瞧去,果不其然,我們所處的地方原來是一個極大的深坑,裡麵鋪著頗為清澈的一層淺水,微微漾起漣漪,深度大約能到人的腳踝處。
頭頂上麵則是一片坑坑窪窪的石壁封頂,蒼穹般壓蓋下來,上麵那種罕見怪異的透晶鎖鏈來回縱橫,我數了數,大約有十幾條,卻都嵌進了封頂裡。
那些透晶鎖鏈正兀自散發著幽幽冷光,一層柔和的光芒自上而下彌漫開來,淺淺淡淡的,是以我們能不費力地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我環視一番,發現四周圍的石壁上也同樣拴著那種透晶鎖鏈,一共兩條,這種感覺就好似平日生活中見到的那種木桶,周圍箍著兩圈鐵箍,將原本散亂的木片組合固定起一個完整的木桶一般。
我正打算瞧瞧這兩條鎖鏈又將通向哪裡,不想這時,洛神搭在我腰間的手突然緊了一緊,在我耳邊低聲道:“清漪,你瞧那裡。”
我以為她發現了什麼,忙順著她所指望去,卻見距離我們不遠處有著一個不高不矮的斷崖,斷崖上麵卻鑲嵌著一塊光澤流轉的青色石頭,我定睛瞧去,卻見那竟然是一塊青石板。
而石壁上那兩條透晶鎖鏈延伸過來,剛好再從這斷崖上的青石板穿插而過,延伸到了青石板的另一麵。
我目光觸到那塊青石板,一時覺得十分眼熟,隨即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方才白河那個水洞裡出現的那塊青石板。估計是先前擋道的青石板被打開,白河的水瞬間灌了進來,我們被卷進來的水一衝,隨即就從這個小斷崖處跌了下來,掉到這個大坑裡。
這青石板就是阻隔白河和這個密封大坑的門戶,我們此番正是處在青石板後麵的那方世界。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匪夷所思了一點,不消說這石板能在瞬間開合,就是考慮到此時外圍都是河水,重壓如此之大,這小小一塊青石板怎麼能承受得住?且青石板與斷崖上的石壁契合得毫無縫隙,竟然能夠做到不讓外圍的河水滲漏進來一星半點,當真是奇絕得很。
而最令我在意的就是眼前這種透晶鎖鏈,不但盲刻著神秘的殄文,而且鎖鏈來回縱橫,簡直無處不在,到底是拿來做什麼用的?
洛神沉吟半晌,好似看出我的疑慮,望著我的眼睛說道:“這種鎖鏈,你覺不覺得有點像用來控製某種大型機關的軸承?”
我聞言,心裡霎時一個咯噔,趕忙在腦海裡將方才我們經曆的片段來回過了一遍,覺得洛神的這個猜想也不無可能。
照這麼來說,應該是先前雨霖婞摸了那透晶鎖鏈後,造成了某種影響,迫使這鎖鏈抽動,隨即形成了機關術中的連鎖運行,這才帶動了這青石板一開一合,將我們給卷了進來。
說起機關秘術,便是法自術起,機由心生,機關術一直是在強調暗和巧。
暗,顧名思義,即是機關要埋藏在暗處,越深越不被彆人發現為最佳;而巧則是精細到巧奪天工,光是做出一個耗料極少的小型機關,就夠機關技師們耗費不少精力的,而這種透晶鎖鏈又粗又長,十分累贅,到底是怎麼牽一發而動全身來具體運轉的?
我不由得一陣頭疼,這種難度,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而且它的中心控製,也就是機關術中所說的“心”,又在哪裡呢?古往今來,即便是最出色的機關師,也做不出這麼完美複雜的機關。
而退一步來說,倘若是這真的是某種機關的一部分的話,透晶礦石如斯珍貴難尋,那這個機關也太過奢華了,奢華得簡直達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程度。
這種銀錢上的負擔,即便是一國之主的天子也無能為力,因為即使是權力和財富都處在頂峰的天子,也不可能一次擁有這麼多的透晶。光是從這些鎖鏈的耗料來看,除非是挖出了一整座透晶礦山,否則絕無可能。
我簡直無法想象,洛神也斂著眉苦思,好似也無法參透這更深一層的奧秘。
我和洛神正琢磨著,就聽耳邊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轉過頭去,就見雨霖婞一邊咳嗽一邊坐起身來,抬起頭望著我們,啞著嗓子問道:“這是什麼鬼地方?我……我這是死了麼?”
她方才挺屍一般在地上躺了許久,這會子估計也同我們一般緩過勁來了,隻是甫一開口,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我心說妖女你不會是從上麵摔下來把腦袋摔折了吧,這問的都是什麼蠢問題?
清了清嗓子正想要回答她,卻聽身後洛神輕描淡寫道了一聲:“不用懷疑,你已經死了。”
這一句清冷的話當真直接了斷,不帶半點漣漪,正經得叫人不相信自己死了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