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怕寂珩玉改變主意,隨意撕扯衣裳邊角料,胡亂在傷口處纏裹一圈,迅速放下袖口。
注意到這個動作的寂珩玉眼梢劃過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
“我好了,仙君你也可以開始了。”
寂珩玉不多猶豫,隨手扯下一片樹葉。
他將自己的指尖血滴至其中,來自荒古的伏羲血與樹葉融合的瞬間,那片葉子便不再平凡。
泛著點點微光的綠葉浮於空中,寂珩玉圍繞綠葉畫下幾個符陣,其中寫的是——
[魂血引築傀儡身,純明伏魄施一命。]
“去。”
長袖一揮,樹葉轉化為人形。
那是一具與寂珩玉一般無二的軀殼,細到肉眼看不到的絲線牽扯著軀殼的四肢與頭顱,絲線另一頭則是寂珩玉的雙指。
儘管這是寂珩玉做出來的最為簡陋的傀人,仍是讓作為看者的桑離止不住稱奇。
寂珩玉操控著傀人走進秘陣。
空氣中散開些許波紋,它的身軀一點點被法陣吞噬。
寂珩玉閉上眼,通過傀人,他可以看見聽見裡麵的所有畫麵。
還是溪水鎮。
不同的是天門未關,數不清的魔物接二連三湧出,四處燃燒著火光,慘叫聲與□□的撕裂音相互碰撞,構出一場淒厲的人間大戲。
寂珩玉甚至還遇到了一名天閣弟子。
他明顯不知自身已入陣法,見到他欣喜若狂,一邊應付,一邊涕泗橫流地懇救:“天衡仙君,您是來救我們的嗎!不知為何,這天門……這天門關閉不了,懇請您出手相助,我等已堅持不了多久了。”
荒山之役後,由帝啟打開的巨大天門已關,可是仍有其餘小天門殘存於世間。對於他們這些天閣的禦守弟子來說,關閉這些小天門還是綽綽有餘的。
荒誕的是,他們和溪水鎮的魔物纏鬥了足有三月,天門仍未關閉,甚至有擴大的風險。
寂珩玉冷漠的聽著他的哭訴。
“蠢貨。”
小弟子一怔:“仙君您……說什麼?”
寂珩玉沒有回答,兀自睜開了眼。
桑離見他總算有了反應,急忙上前:“裡麵如何?”
寂珩玉麵露嘲諷:“但凡動些思考便知入計,真是一群徒有腦子沒有計謀的廢物。”
“……”這還是寂珩玉第一次這麼直白的罵人。
“你後退些。”
桑離一聽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立馬退後十米。
想了想又覺得哪裡不對,“那裡麵的人?”
寂珩玉反問:“裡麵人如何,與你何乾?”
桑離被問住了:“不……不何乾?”
寂珩玉又道:“那又與我何乾。”
“……”
她噎住,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寂珩玉本就不會在意無關之人的生死。
他的目的隻是找到消失的天閣弟子,找到的可以是活人,也可以是死人。
嗯……屍體怎麼能不算是人呢?
寂珩玉操控傀線作陣,唇瓣開合,吟出道法:“以天立道;鎮陰以陽;以地立道,罰善欺良……”
他的聲音通過傀人清澈回蕩在整個陣內。
不清楚事實真相的弟子倏然瞪大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瞳裡跳動的不知是火光還是恐懼。
“三才罰惡咒!是三才罰惡咒!寂珩玉你要做什麼!!”
三才所指的是天,地,人。
三才罰惡咒——顧名思義,咒法一開,會將在咒法界內的三者同時覆滅。
這是一道惡咒!是一道同歸於儘的極惡道法!即便是帝啟當初,也沒有想過施展它。
寂珩玉仍在吟咒:“以人為道,赦罪,解厄……”
他掌心並和,食指與中指相貼又大開——
“三才歸位——!”
聖潔法光自他指尖傾瀉,刹那間地動天搖。
寂歸法陣內的世界開始塌陷,天門閉合,大地分裂,日月混合又歸為虛無,弟子們逃竄,淒喊,卻在絕望中被傾倒的大地吞噬。
陣法之外,驚鳥飛躥,晴朗碧空須臾轉陰。
條條天雷劈開大空,令天地都為之震動。
隨著開始破裂的陣法,那頭的厭驚樓也倏然睜開了雙瞳。
他三神不穩,有一道穢氣在氣海丹田處橫衝直撞,最後竟直衝他靈台識海。
不妙!!
厭驚樓彙聚自身全部靈力以護靈台,近乎是須臾之間,那股氣息就衝破了識海大門。
轟地一下——
他五識炸開,上元丹田緊跟破裂,氣息於七門胡亂流竄,在這樣修力全亂的情況下,厭驚樓俯身吐出一口黑血。
他捂著胸口,來不及調理氣息,便跌跌撞撞地來到布陣台前。
可以清楚地看到,陣法開始轟滅了——
厭驚樓渾身戰栗,過度的怒意讓他的麵部肌肉沒有章法的抽搐起來,額頭青筋條條綻開,不知是氣計劃的失敗;還是氣機關算儘也沒有傷仇人分毫。
厭驚樓深呼吸幾次都沒有平複情緒,最後近乎是怒不可遏地發出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罷,他一拳砸向布陣台:“寂珩玉……寂珩玉!!”
兩聲的寂珩玉,一聲比一聲淒厭痛恨。
終於,陣法的最後一角也破壞了。
融著自身魂血的寂歸法陣,在經曆摧毀後也會反噬於自身。
丹田接近隕毀,厭驚樓定神聚氣,最後雖是保護了丹田免遭碎裂,脊梁身骨卻是一節一節斷裂了,要想修複不需一年也要三月。
他渾身是血,七竅也有血跡滲出。
厭驚樓站立血泊之間,本就陰鷙暴戾的麵容在此刻等同修羅邪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