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幾束鮮花,轉身出門去護士站問護士姐姐哥哥們要了好幾個大布袋子,然後在果籃和補品間挑挑揀揀足足裝滿了三大口袋,探頭衝門外的兩個保鏢嘻嘻笑道:“嘿嘿嘿嘿,拎回家給我們安安補身體的,保鏢大哥幫幫忙唄。”
範國平樂嗬嗬的挺好說話,大手一伸輕輕鬆鬆拎起兩袋,另一位保鏢年輕點,名叫萬鋒,比一八五的雲飛揚還高,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盯著他看了片刻才拎起另一袋東西。
雲飛揚背著人搓了搓胳膊:那位顧先生到底從哪兒請的人啊這是,渾身煞氣,看上去就很狼火。
一行四人在住院部負責人的送彆下前往地下停車場,範國平開車,萬鋒坐在副駕駛,沈十安和雲飛揚上了後座。一路順暢,約莫半個小時後便抵達了沈十安位於H市醫科大學附近的住處。
這套房子是沈姥姥和沈姥爺留下來的,所在小區屬於醫科大學的教職工家屬大院,在H市這個略微偏南的城市裡難得享受市政供暖。
拿出鑰匙剛打開門,一行人立即被迎麵而來的熱氣撲得呼吸一屏。
房子是兩室一廳一廚兩衛結構,附帶一間儲藏室和一扇陽台,麵積不算太大,但一個人住著綽綽有餘。
家裡收拾得十分整潔,即使一個多月沒住人也絲毫看不出臟亂,隻有家具上落了一層淺淺的灰,稍微打掃一下就乾淨了。
兩位保鏢攔住了沈十安準備邁進門的步伐,“沈先生,安全起見,最好讓我們先檢查一下。”
沈十安抿唇,然後點點頭。站在門口看著兩位保鏢將房子裡每一處角落都仔細檢查了一遍,直到萬鋒準備打開朝北的儲藏室,這才擰眉冷聲阻止:“等等,那間不能進。”
說著抬腳走了過去,轉動把手主動將門打開——
儲藏室的麵積和次臥差不多,因為朝北背陽,溫度比屋子裡其他地方略低。房屋結構圖上寫的是儲藏室,其實並沒有當成儲藏室來用,房間裡空蕩蕩一覽無餘,隻有靠著牆的木製家具上放著一個淡青色的瓷罐,旁邊是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前還擺著約莫二十厘米長、紅泥塑的四角香爐和兩架燭台。
萬鋒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往後退了一步,“抱歉。”
“沒事。”青年臉上瞧不出什麼表情,轉身看向剛剛檢查完臥室的範國平,“勞煩兩位在我身邊守了這麼多天,不過我已經出院並且平安到家,兩位應該也能結束這份工作,不用再保護我了。”
範國平和萬鋒對視一眼,國字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那個啥,我們倆是顧先生聘請的,顧先生的要求是對沈先生你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工資都已經拿到手了,沒有顧先生的指示,我們也不敢玩忽職守就這麼撒手不管。這也是為了沈先生您的安全考慮。”
沈十安並非不識好歹,也不會故意為難二人,眼睫垂落一瞬又抬起來:“但你們也看見了,我家裡住不下你們兩個人。”
就算住得下,他也沒辦法二十四小時跟這兩人共處一室。即是不願,也是不能。
範國平的神色立刻放鬆了,笑嗬嗬道:“這你不用擔心,”轉身走出門外,掏出鑰匙打開了沈十安家對麵的那戶房門,“顧先生都安排好了,我們倆就住在沈先生隔壁,平時絕對不會打擾沈先生私人生活的,你就當我們不存在就行。”
既然如此沈十安也隻好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將二人送出去後再次道過謝,關上門回到家裡。
一直沒說話的雲飛揚聽了半天好像琢磨出點什麼來,“你爸…不是,顧先生好好的為什麼要給你請保鏢啊?還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你又不是國家領導人還得提防著有人刺殺……”
話音一頓,雲飛揚忽然睜大眼睛:“臥槽,難道,難道你的車禍不是意外?!”
雲飛揚又驚又怒差點蹦起來,沈十安的神色卻沒什麼變化,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沒有證據的事情,誰也確定不了。”彎腰換了拖鞋,又給雲飛揚拿了一雙。
“怎麼確定不了啊!要是車禍裡沒有貓膩顧先生怎麼可能這麼大陣仗給你請保鏢!”雲飛揚的性子跟炮仗一樣一點就著,猛然間得知有人要害他兄弟那還得了,臉色漲紅恨不得立刻拿著菜刀跟幕後凶手拚命,“誰乾的?是誰要害你!我知道了,肯定是顧先生他老婆對不對!臥槽,你都姓沈了,戶口本上跟顧家半點關係沒有,她老盯著你乾嘛啊!當初那些事做得還不夠缺德……”
沈十安忽然轉身看了他一眼,臉上瞧不出喜怒,但眸子裡沁涼的冷意瞬間讓雲飛揚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停了下來。
然後發泄般使勁揉了揉頭發,“不說了,我不說了行吧。”心裡暗暗嘀咕:怎麼住過一次院之後,冷下臉的時候比原來更嚇人了。
眼見著沈十安走進了儲藏室,趕緊換完鞋顛顛跟了上去,在靜謐的環境和淺淡的香燭味道裡下意識放輕了聲音:“我也給阿姨上柱香。”
沈十安點燃了蠟燭,然後用燭火點了三支香,攥在手裡對著黑白照片低聲道:“媽,我回來了。”
照片裡的女子漂亮極了,眉目溫柔長發披肩,五官看起來和沈十安足有七八分相像,但氣質截然不同,一雙笑眼微微彎起來,在太陽底下柔潤生光。
和沈十安的內斂克製不同,同樣點了香的雲飛揚則要絮叨得多,“阿姨,我又過來叨擾了,不過今兒個安安是病號,我就不勞動他下廚做飯了,待會兒多點些營養補湯啥的好好喂飽他。你放心,安安雖然出了車禍吧但沒啥大事,現在活蹦亂跳的,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有您在天上照顧,我在地上照顧,以後絕對逢凶化吉一帆風順好運天天有……”
直到一炷香都快燒完了,這才意猶未儘地把香插’進香爐裡,跟著沈十安走到客廳開始點外賣。
等外賣順便幫著抹灰打掃的功夫,雲飛揚忽然想起件事兒來,“對了,你不是日行一善麼,今天的份額是不是還沒用出去啊?”
沈十安的姥姥和母親都信佛,他本人雖然不信,但因為母親的緣故,堅持“日行一善”已經有十幾年了,即使是住院期間也沒落下。反正也不麻煩,行善之事不在大小,哪怕隻扶人一把也算,就當是完成每日任務了。
隻不過現在回到家裡,恐怕沒有什麼實施的機會。
雲飛揚施施然坐在沙發上,兩條腿架上茶幾,一句“要不然就過來給我捏捏肩膀捶捶腿吧”還沒說出口,門鈴聲響了,外賣小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雲傲天先生在嗎,您的外賣到了。”
沈十安挑眉掃了他一眼,然後在後者嘿嘿嘿嘿的訕笑聲裡先去廚房拿了瓶水,走到玄關打開門,一手接過外賣一手將礦泉水遞了過去,“謝謝,辛苦了,喝點水解解渴。”
外賣小哥愣了愣,然後接過水笑起來:“沒事沒事,不辛苦,滿意的話麻煩五星好評!”
沈十安點點頭,“沒問題。”
今日任務搞定√
吃完飯又吃過甜點,沈十安將雲飛揚連同一大袋水果一起送了出去。
雲飛揚提著袋子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光靠保鏢不行,你一個人住還是有點危險,哎,明天周六,我去寵物醫院上班,要不給你帶條狗吧,我們醫院裡收留的流浪狗可多了,都清理過打過疫苗,你喜歡什麼樣的?”
雲飛揚遵從父母期望學的是人醫,但本人其實對獸醫更感興趣,所以趁著課外時間找了份在寵物醫院的兼職,按他的說法,“治人哪有治狗好,又萌又乖不醫鬨”。
“再說吧,”沈十安想了想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他並不是很喜歡寵物,“如果要養的話我告訴你。”
“行,說好了啊,彆自個兒買,領養代替購買,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雲飛揚隔著逐漸合攏的電梯門衝著沈十安揮手:“行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昂!”
送走了雲飛揚,沈十安想了想,走進臥室翻出換洗衣服,站在蓮蓬頭底下好好衝了個澡。
大約二十分鐘後,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拉開玻璃門走出來,腰間圍了條浴巾,走到鏡子前。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霧蒙蒙的玻璃上抹了幾下,粘附的水汽滾落後,清晰的鏡麵裡顯出一張年輕的麵孔。
劍眉星目,烏發紅唇,白皙的臉上因熱氣蒸騰出一層淺淺紅暈,極是漂亮動人。
這無疑是一副極為出色的容貌,如烈焰般張揚奪目,又因為眸底冰涼的冷意多了幾分難以接近的淡漠疏離。
沈十安和自己對視片刻,然後將目光定格在鏡子裡的手腕上。
平日裡從未摘下過的佛珠早就不見了,而在佛珠原本的位置上,一道佛蓮刺青仿佛與生俱來,繞著右手手腕完整環繞一圈。暗青色的紋路與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恍惚中竟有種驚心動魄的妖異美感。
如果此時雲飛揚在場,立刻就能認出那道刺青神秘詭異又暗含玄妙的花紋,分明就是佛珠的造型樣式。
沈十安抬手在那道與皮膚完美貼合的刺青上摸了摸,心中默念:進。
下一秒,熱氣蒸騰的浴室內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