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閒想,如果沒有十二仙,他可能一輩子都遇到如此有趣的女孩子。
他輕輕地咀嚼著烤魚,忽然又意識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他偷偷抬眼,望了白瑤姬一眼,竭力掩飾內心的波動,故作輕鬆地問道:“隻是有一點,阿閒想弄清楚,十二段姻緣遇,阿閒是……是第幾個呢?”
白瑤姬嗷嗚一口,咬了塊大大的魚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第一個,阿閒是第一個。”
巫閒目光瞬間閃過一絲異樣,“那就是說,阿瑤後麵還會遇到第二個、第三個,直到十二個嗎?”
聽到這話,白瑤姬動作一頓,心裡竟意外地有些悵然。
他之前的求娶,果然不是真心的。
他甚至從未想過,在這一次,就中斷她的姻緣遇。
白瑤姬繼續品味著口中的魚肉,然而此刻的滋味卻如同咀嚼枯木一般乏味。
她勉強咽下,才繼續說道:“不一定,如遇到合適的,我就不會再去看後麵的了。”
巫閒並未參透她言外之意。
他側過臉去,跳動火光勾勒出他俊美的麵龐,時而明亮,時而暗淡,他緩緩道:“要阿瑤與一群陌生的男子莫名相處,會不會太委屈阿瑤?”
白瑤姬卻洞悉了他言外之意。
在這個時代,男子向來是層層選拔女子,然而若反過來,女子直麵挑選男子,甚至在相處過程中互相考驗,這無疑是驚世駭俗、離經叛道之舉。
她狠狠地咬下一塊烤魚,聲音也隨之變得冷硬起來,“姻緣遇的事,我一開始也是有些抵觸的。
畢竟與阿閒相見的場麵,實在為我不喜。但後來我又看開了。
這第一段發生得實在太倉促,我根本沒來得及跟那些小仙談條件,所以才讓他們違背了我的意願。
後麵的姻緣遇,我必會叫他們選擇尊重我的方式開啟。
在此前提下,所謂的姻緣遇,就可以是一些機緣巧合下的偶遇。我雖然很願意對方幫我解開天煞命格的詛咒,卻也絕不會當對方是個工具人。
我當然也期盼尋找到一段真摯美好的愛情,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次機會。
可若我真的遇到了那個對的人,我便不會再遇下去,惜取眼前人,足矣。”
巫閒內心的沉悶,讓他無法言說。
若可以,他真的希望她能明白,此番相遇已足夠,不必再繼續探尋。
然而,他無法獻出真心。
他的肩上承載著沉重的責任,心中堅守著誓言,背負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些都使他無法毫無保留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若她並不追求真摯的感情,或許還能勉強維持。但對於這位神仙般的女子來說,她所需要的隻是一顆真誠的心。
他並不值得得到這樣美好的她,更不配在任何人麵前袒露真心。
在巫閒長久的沉默之中,白瑤姬已洞悉了他的抉擇與內心所向。
她將啃完的烤魚拋入篝火之中,輕輕拂去手上的煙塵,莞爾一笑,“雖然開端有些不如意,但阿瑤不後悔結識阿閒。
正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姻緣不遇,知己遇。
與阿閒邂逅,亦是緣分。今朝你我已脫離困境,待明日尋覓掩體之衣,即可分彆。師命在身,又因耽擱良久,實不宜再拖延時日。”
巫閒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凝視著白瑤姬,“若此一彆,再不能見,今日的相遇又是什麼?”
白瑤姬動作微僵,緩了會,才笑著回答:“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人生漫長,一次相遇,便長久相知的事,其實很少。絕大多數的相遇,都會被遺忘。每一段,都有每一段的風景,順其自然就好。”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
良久,白瑤姬才轉過身,輕聲道:“夜深了,我有些累了。”
巫閒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急忙幫著整理出一塊空地,並精心鋪上了先前采集的大樹葉,“阿瑤安心休息。阿閒打坐習慣了,還可盯著篝火。”
白瑤姬輕輕地挪移至樹葉之上,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輕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
她說罷,緩緩地俯身躺下,背對著巫閒,寧靜的氛圍中,隻留下她微弱的呼吸聲。
實際上,她並不敢入眠。
儘管有十二位仙子作為保證,且巫閒的人品也足以令人信服,但她仍無法適應這種將自己的生命安全毫無保留地托付給他人的方式。
巫閒見白瑤姬安然入夢,方才端正身姿,開始打坐修煉。
然而,二人並不知道,此時荒廟之外,一團粉色的光線正在若隱若現地飄蕩著。
光團中央站著的,正是十二仙中的粉色小豬仙。
他撚著胡須,眉頭緊皺。
這兩個犟種,還真是難搞。
看來他不拿出點絕殺招術來,是不行了!
他大袖一揮,飛掠而過的夜風便越發冷了。
凜冽的北風穿越庭院,猶如狂舞的精靈,直撲破敗不堪的廟宇。
白瑤姬感受到寒風的侵襲,雙眸漸漸迷離,沉入了夢鄉。
風掠過巫閒靜謐的禪定,曾經清明無暇的他,也隨之陷入了昏沉的境地。
此時,一陣粉色微風拂麵而來,天空竟然飄灑起了雪花。
屋內越發寒冷,巫閒身上隻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衣,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勉力睜開沉重的眼簾,目光落在白瑤姬的身上,發現她已經蜷縮成一團,似乎也被嚴寒逼得躲無可躲。
巫閒的心頓時揪起,他的手不受控製的伸出,隻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將自己心口僅存的一點溫暖,渡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