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數千年前代代相傳至今的執念,不可謂不牢固,地中之鹽一行的觸動,卻已經足以摧毀宛煙的信仰。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跑出了遺跡,跑到了已恢複寧靜的荻花洲,在卻砂樹林間喘息著抬眸,一眼瞥見了熟悉的身影。
宛煙不自覺上前一步,嗓音顫抖:“南宵小姐……”
如同在儘力攥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聽到呼聲,披了件淺紫長袍的少女回眸望來。
獵獵隨風飄舞的長發尾端亮著鳶紫的迷幻光芒,恍恍似有煙霧漫起,朦朧的淺淡紫霧迷了眼。
宛煙記得這位南宵小姐是出了名的不敬仙神,甚至於比玉衡星還更為漠視神明。
她顫聲問:“南宵小姐,鹽神赫烏莉亞……”
南宵微微眯起眼,轉過身來,緩步走近:“赫烏莉亞?哦,我記得你向先生問過赫烏莉亞的事。”
她在一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傾下身,俯視著不由自主跪坐下去的宛煙。
暗金的眸繚了紫意,嗓音冷冽:“那麼,先生說了什麼?”
宛煙目光躲閃,失魂落魄地喃喃道:“赫烏莉亞、赫烏莉亞真的是死於、死於……不,不!明明是摩拉克斯……肯定是摩拉克斯粉飾了曆史……”
人呐,永遠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即便事實已經無比殘酷地擺在麵前,也依舊有人不願正視一直以來的信仰皆是一廂情願的謬誤。
舊時代的孑遺,往往都是不合時宜的。
人如此,神也如此。
宛煙的絮叨讓南宵不由搖了搖頭,拽著宛煙的肩示意她抬頭,與之對視的眸裡是凜冽的冷意。
宛煙突兀從自己偏執的世界裡回神,咬著牙,語氣似是在質問:“南宵小姐,您之前還與我聊過鹽神赫烏莉亞的曆史……那些語焉不詳的史料,不是您親口告訴我的麼?!”
南宵盯著她,嗤笑一聲,揚起了眉:“不是你托我幫忙尋些史書孤本,以印證那些可笑論斷的?”
宛煙一瞬啞然。
南宵卻未放過她:“讓你對摩拉克斯出言不遜的,到底是你對赫烏莉亞的信仰,還是你自以為是的自我感動?”
你口中溫柔仁慈的鹽神赫烏莉亞,千年後的信徒卻是如此尖酸刻薄之人啊。
南宵鬆開了手,任由宛煙無力地跌坐下去,輕飄飄地落下最後一句:“你生於璃月、長於璃月,即便摩拉克斯當真殺了赫烏莉亞,璃月於你也隻有生養之恩,而無殺生之仇。”
少女垂眸輕蔑地瞥一眼宛煙,啟唇誅心:“更彆說,赫烏莉亞是遭子民背叛而死,摩拉克斯予以庇護已仁至義儘,而你……”
她笑了一聲:“則是忘恩負義。”
史書記載的錯漏能為宛煙的一意孤行開脫麼?
寫的是人,看的也是人,隻要是正常人,都知道史書不可儘信。
宛煙但凡肯放下偏見去了解摩拉克斯的性情,都不會做出如此偏頗的論斷。
她信的究竟是赫烏莉亞,還是她自己的傲慢?
她想證明的究竟是赫烏莉亞強大的權能,還是她為了自欺欺人而編造出的所謂真相?
南宵看也未再看失魂落魄地宛煙一眼,撩了衣袍,抬眸望向遠處絕雲間的群山。
她想起此前與宛煙那些孤本上記載的時候,那位自稱“心靈之魔神”的藏頭露尾之輩又找上門來,語含嘲諷地說起了赫烏莉亞的事情。
祂說赫烏莉亞太過軟弱了,竟然被弱小如螻蟻的人類殺死。
南宵抿了口茶,淡聲道:“你不弱小,不一樣被封印了?”
【摩拉克斯又何曾殺得了我?!祂既然放棄岩神之位,甘願做一凡人,那便等我破開封印,侵蝕祂的意識,將祂做成我的傀儡!】
心靈之魔神的聲音聽起來暴跳如雷,又頃刻歸為鬼魅沙啞的低語。
【所以,我需要你解開摩拉克斯的封印。】
祂低沉的嗓在耳邊回響,重重疊疊,如無儘蜿蜒的回廊。
南宵垂下眸,反問:“你自己都解不開,我就行了?”
魔神並未理會她話裡的譏諷。
【隻要摩拉克斯向封印裡注入力量,我就能利用祂的神力解開封印,徹底脫困!】
困住祂的封印在明蘊鎮,後來璃月先民曾在其上建造了遺跡,在地下一路蔓延到了瑤光灘一帶,此後一直封塵至今。
封印鬆動讓祂的一縷意識出逃,也正是在那個時期。
“尋常遺跡可逼不得摩拉克斯動用神力。”
南宵撩眼道。
【桀桀桀桀桀——若是仙家機關呢?】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