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拉麻利地切斷了神經連接，一秒換回人類身體。

嘩啦一聲。

他從漫遊液體裡坐起來，整個人還在哆嗦。

“艦長。”AI立刻遞上毛巾，詢問，“您是否覺得冷？是否需要AI將周圍溫度調高？”

“不是冷……”

一如既往，毛巾是溫暖乾燥的，帶著剛剛烘烤消毒過的乾淨氣息。

烏拉拉抱著毛巾，搓著兩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是是是是害怕……”

AI：“……”

頭皮發麻。

真的是頭皮發麻。

魚眼視角看得不太清楚，烏拉拉被告知那錯綜複雜的紋路居然是蟲子之後，立馬從頭皮一路發麻叫腳指尖。

啊啊啊啊海裡怎麼到處都是蟲子啊！

蟲子！我的一生之敵！

你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

“海綿裡怎麼會有那麼多蟲子！”烏拉拉痛苦扶額。

海麵是多孔疏鬆的結構，仔細一想，確實很適合蠕蟲居住。

啊啊啊啊所以那密密麻麻的是好幾百條蟲子嗎？好惡心！好惡心！

烏拉拉越想越後怕，越想越難受。

“那不是一百條蟲子，那是……”AI話沒說完，忽然止住。

“是什麼？”烏拉拉下意識地接嘴。

AI的語氣一如既往，平靜地沒有起伏，也不帶感情。

說出來的話卻和前麵的話題完全接不上。

“檢測到您的呼吸、心率、體溫，均高於正常值。判定您仍然處於驚恐狀態。”AI說，“您是否需要一杯熱水？”

烏拉拉：“……？”

咦？

AI的意思是，因為檢測到他在害怕，所以讓他喝杯熱水先緩一緩？

“哇哦！”烏拉拉眼睛一亮，大為驚喜，“AI你進步了！你越來越體貼了！”

想當初在奧陶紀初遇房角石的時候，烏拉拉嚇得倒退，那個時候的AI非但沒有安慰他，還摁著他的肩膀強行把他往前推！

還有寒武紀的時候！遭遇大全牙蟲，被2m長的超級無敵大蟲子零距離貼貼的時候，AI甚至直接把他的防護服鎖死！不許他動！不許他逃！

現在想來，AI簡直是暴力控製狂！

冷酷無情！鐵血暴君！

而現在AI居然會知道他在害怕！

會停下來給他時間讓他緩一緩了！

甚至還會——讓他喝熱水！

哈哈哈，AI居然連這都學會了！

遇事不決，多喝熱水！

“來！”烏拉拉高興極了，快樂地拍了拍機械臂，“來一杯！熱水！”

AI：“……”

並不能理解為何艦長從恐懼情緒一秒切換到歡樂了。

烏拉拉把頭發身體擦乾，又坐下來喝了一杯熱水——草莓味的。

AI居然還往裡放了幾片草莓。

這算是檸檬水的變種嗎？

烏拉拉看著玻璃杯底部那幾塊鮮紅厚實的草莓肉，忽然想起當初第一次從生命維持艙中醒來，第一次見到AI的時候，AI遞過來的，就是一杯檸檬水。

所以它是有這樣的程序的吧。要給蘇醒的人類遞檸檬水。

但是現在，檸檬還沒有解鎖，所以它用了草莓。

草莓水，甜味很淡很淡。

鮮紅豔麗的草莓沉在玻璃杯底部，被清亮的溫水浸潤著。

“真好看。”烏拉拉嘿嘿一笑。

“……”

機械臂上的信號燈溫軟地閃爍。

喝過熱水之後，烏拉拉整個人的狀態已經好多了。

仔細一想，其實剛剛主要是措不及防受到驚嚇。

而且主要是對未知的恐懼。

畢竟看不清楚。

魚眼視角，和人類視角完全不同。

所有東西都是圍繞一個中心，呈圓形分散平鋪在周圍的。

所以烏拉拉無法分辨出眼前事物真實的三維形象，也還沒學會判斷對方和自己的實際距離。

……所以他在近距離觀察海綿的時候，其實有幾次是直接零距離了。

他直接腦袋磕海綿上了。

這就是為什麼AI告訴他那是蟲子的時候他反應會那麼大。

——突然發現自己蹭了一腦門兒的蟲子，換誰誰不尖叫啊。

“你說那不是一百隻蟲子，什麼意思？”烏拉拉想起AI前麵沒說完的話。

AI沒有立即接話，似乎在測量他的呼吸心率體溫，以判斷他是否已經完全從恐懼中恢複過來。

停頓片刻後，AI才說：“因為，那僅僅是一隻蟲子。”

“啊？”烏拉拉疑惑。

雖然魚眼視角看不清楚，但柵魚畢竟不是瞎……

他還是能看到那銀藍色紋路狀的蟲子，是一根一根從海綿疏鬆多孔的孔洞裡伸展出來的。

蟲子應該是寄生在海綿洞洞裡。

那麼多洞，怎麼會隻有一條呢？

“它是像管水母那樣，無數個體分工合作，一起拚成一個超個體的嗎？”烏拉拉想起了深海火焰管水母。

“不。它不是超個體，它就是一個單獨個體。”

AI說完這句，忽然又停住了。

“怎麼啦？”烏拉拉抱著熱水玻璃杯，歪著頭問它。

“隻是圖片的話，您會感到害怕嗎？”AI說，“如果沒有圖片輔助，那麼以本AI的語言能力……很難為您解釋多尾裂蟲的真實形象。”

烏拉拉：“……”

這是多複雜的構造，連“說人話”模式都講不清楚了嗎？

“呃，隻是圖片的話……應該沒問題。”烏拉拉咳了一聲。

他畢竟是男孩子嘛。

男孩子怎麼可能真的怕蟲子！

……他隻是害怕那種突然襲擊的怪東西！

突然冒出來一個大蟲子跟你貼貼，誰不害怕啊！

他才沒有真的怕蟲子！

AI：“好的。現在為您投影，請您做好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