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薑小榆嚇得抽了口涼氣,看了一眼,是媽媽。
她對這個時間點家裡打來電話有些心理陰影,估計媽媽又睡不著覺來跟她訴苦,手裡拎著袋子,就掐了電話,打算回到家再給她回。
結果又不依不饒地打來,薑小榆接通了,那邊傳來馮茵的哭聲。
“小榆啊!你爸爸自殺了!”
薑小榆隻覺得渾身血液“唰”的凝固了,手裡的袋子不知不覺已經落到了地上,她對著電話,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個沒良心的想一走了之,不管我們娘兒倆了!”馮茵還在那端痛哭著。
“媽……爸爸他……現在在哪?”
“搶救呢,我就在搶救室外麵,沒良心的吃了整整一瓶藥,還留了個遺書,說什麼人死債消 ……”
話音剛落,薑小榆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後就是男人的聲音:“薑萬峰想一死了之?有那麼容易嗎?”
隨即另一個男人罵道:“他死了就你和你女兒還,隻要你家還有人這債就消不了!”
“媽!媽!”薑小榆聽出是要高利貸的人,握著手機跌坐在地上。
那邊馮茵哭著罵道:“人都被你們逼成這樣了,都不知是死是活,你們就這麼狠嗎?”
“媽!”薑小榆吼了出來,“彆跟他們理論!”
那邊兩個男人笑了起來,“電話那頭是你女兒?”說完便搶了手機,“彆說你媽,就你在美國,我們也能找到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聽到了沒?”
“我正在籌錢,”薑小榆穩了情緒,“給我幾個月時間,我會回去一分不少給你們,現在請你們不要再騷擾我家人了,我爸媽但凡還有點錢都不會尋死了,你再騷擾下去人財兩空,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那邊獰笑一聲,“幾個月,是幾個月啊?”
薑小榆想了想,“三到六個月。”
那邊頓了一下,“你彆忘了,等得越久,利息越高。”
“我記得。”
電話掛了,兩個人走了,薑小榆又打了過去。
“小榆,媽媽現在怎麼辦啊?你爸爸還躺在裡麵不知是死是活,他的治療費媽媽都湊不齊啊……”
如果不是那張床,薑小榆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也正是因為那張床,她現在不能離開美國,得在這裡等一下,等有辦法了再將床運回去,但父親的醫療費等不了,薑小榆想了想,“我手頭上還有點錢,明天一早就給你打回去,你拿這錢先給爸爸治病。”
馮茵並沒有被安慰到,還是不停抽泣著:“媽媽一個人在這太難了……”
“乖了,媽,”薑小榆輕聲安慰她,“我有辦法的,不過我暫時回不去,過幾個月我就能把錢還上。”
馮茵頓了一下,“你有什麼辦法啊?一千多萬,又不是小數目,小榆!你可千萬要遵紀守法啊!”
“你想哪兒去了,”薑小榆打斷她,“我有正經途徑掙到錢的,總之你要好好的,媽,”薑小榆頓了頓,“你和爸爸都在,我活著才有意義。”
掛了電話,薑小榆坐在臥室的地鋪上發呆,畢加索乖乖地待在她腳邊,如果說她剛接到電話時,還因為“自殺”這個詞而恐懼,現在她的恐懼則落在了錢上。
之前賣完房子她確實留了一點生活費在手上,好支撐她在美國完成學業,現在這生活費就是家裡唯一的錢了,也是爸爸的救命錢,明天一早她要把錢轉回去。
這樣一來,房租、吃喝用度,甚至那個倉庫的租金,她都要自己掙了。薑小榆抱著膝,怎樣快速找到一份工?她忽然有點後悔,黎尋那個項目是給薪水的,聽夏原說還給蠻多錢,可惜差了一天,人家已經敲定了人選。
她想起那天在階梯教室,黎尋攔下她時說的話,她都已經那樣暗示自己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家裡遭遇突變,如果不是近期這些讓人寢食難安的事,如果她還是曾經那個無憂無慮一心追求藝術創作的薑小榆,黎尋和她的J&L簡直就是她逐夢路上能遇到的貴人,彆說人家主動拋橄欖枝來了,就是黎尋往台上那麼一站,說要招幾個實習生,她肯定想都不想就把這機會爭取來,因為所有人看中的,都是能被黎尋的團隊賞識和栽培的機會。
不然去求求她?看能不能以低薪再收下她?
不行,這怎麼行?這不是犯賤嗎?人家主動來留自己,卻被自己無視,現在反過來再去求人家……
犯賤就犯賤吧,吃不上飯的人不配要臉,薑小榆想。
***
第二天早晨,薑萬峰的情況穩住了,薑小榆將手頭的錢轉回了國內。
J&L……薑小榆在手機上搜索,為了儘可能表達誠意,她想去公司找黎尋,而不是發郵件。搜索地址的時候看到公司官網上的介紹,原來J代表Joy,L代表Liberty.
她覺得有趣,因為剛剛發現,J和L也可以代表她和黎尋的姓……
想多了,這麼套近乎勢必不可行,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公司地址,硬著頭皮闖過去,求黎尋再收下自己。
將近十點,黎尋驅車經過公司樓下,正要繞到後麵的小停車場上,公司門口一個高挑的女孩往街道上傾著身子,費勁地朝自己座位上看,陽光正好照在她眼裡。
黎尋認出薑小榆,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薑小榆終於確認了駕駛座上的女人是黎尋,她收回身子,猶豫地抬起手,揮了揮,又放下了。
越野在她麵前沿街停下,車窗也落下了,裹著米色風衣的腰彎下來,薑小榆那張精致的臉出現在窗口。
“黎小姐……不好意思,我是薑小榆,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陽光射在她的眼眸裡,剔透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