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思考薑小榆的話。
“還有,黎小姐,我真誠地為自己的冒失道歉,在規定的時間裡我沒有提交申請,現在又貿然跑來……我知道,這行為有點冒犯。”
黎尋搖了搖頭,“你有你的原因,不過,你知道我錄取了夏原。”
“嗯,我知道。”
“從比例上說,我不能把僅有的兩名中國學生都錄取了,這有包庇之嫌,說得嚴重些,還會被詬病種族歧視,你知道這個國家在這方麵很麻煩的,所以,如果要收你,我得把夏原辭退了。”
洪珊的消息進來了:她父親自殺未遂,剛剛搶救過來。
薑小榆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思考片刻,她站起身,“打擾了,黎小姐,今後如果有什麼需要我的,我一定不再錯過deadline.”
黎尋仰臉看她,“你不願意頂替夏原嗎?”
“如果非要在我們倆之中選一個……夏原很看重這個機會的,而且原本錄取的就是他,我不能這麼做。”薑小榆搖頭。
“你不夠絕望,”黎尋倚靠在椅背上,抱起手臂,“這個世界其實很殘酷,常常是你死我活。”
薑小榆心中突然竄出一絲怒氣,她憑什麼評判自己絕不絕望?用這麼高高在上的態度?就因為自己來求她了?
黎尋看著她眼中瞬息的變化,很好奇她心中一切的排序。
薑小榆壓住了那絲憤怒,不動聲色地平息下來,畢竟是自己跑來求她,畢竟,她其實應允了自己的請求,應該感謝她才對。
“黎小姐,可不可以問問,你這麼遙不可及的人,為什麼願意給我開綠燈?從那天第一次見麵開始。”
黎尋笑了,“遙不可及?你覺得我遙不可及嗎?”
“不是我覺得,是我們所有在藝術的貧困線上掙紮的人,都會覺得你遙不可及。”
黎尋想了想,“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算是公平,怎麼樣?”
薑小榆頓了頓,“好,但你得先回答。”
黎尋幾乎笑出聲,隨即又嚴肅下來,“我說過施瓦茲向我推薦過你。”
薑小榆點點頭,“但那是他的事。”
“沒錯,並不是每個推薦我都會買單,但我看了你的作品,尤其是你獨創的畫法後,我相信你能給J&L掙錢,這個回答坦誠嗎?”
“嗯,”薑小榆臉上掠過一絲笑意,“夠坦誠的,謝謝……那你的問題是?”
“你為什麼不想來做我的實習生?”
這個問題像擊中了薑小榆的要害,她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人家坦誠相待了,這下輪到自己,可這怎麼說?
“其實也不是不想,會覺得很榮幸,但是……我直覺不妙,我是個相信直覺的人。”
“藝術家當然相信直覺,不過我無法想象,我倆素昧平生,是什麼樣不妙的直覺能夠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好的夢,”薑小榆臉上一紅,“我最近睡眠很糟,國內家裡出了事,所以我整個的狀態都不好,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也無法專注於這樣大的一個項目。”
黎尋擰了眉,又舒展開,玩笑道:“你可彆告訴我,你夢到我把你吃了。”
薑小榆瞥開目光,不是吃了也差不多了。
她又想到什麼,“黎小姐,你剛才說你相信我能給J&L掙錢,那其實我來不來做實習生都無礙,我還有個想法……”
黎尋覺得有意思了,眉峰一挑,“說說看。”
“絲綢注射的作畫工藝,我正在申請專利,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就能出來,這項專利是我兩年前就開始申請的。如果你看中的是這項技術,我願意低價賣給J&L,不過我想預先拿到部分款……”
黎尋知道,這是她在自己這兒最後的一搏了。
“薑小姐,我非常非常欣賞你獨創的這門技藝,但我不畫畫,J&L的人不畫畫,我們買來這項技術做什麼呢?”
失望的色團在薑小榆眼中暈染開來。
“我需要的是擁有這項技術的你。”
薑小榆抬頭看她,拿不準她話裡的意思。
“你還記得剛進來時,我跟你說的駐留藝術家的事嗎?”
薑小榆點點頭。
“如果你現在需要一份‘工作’,我可以讓你和J&L簽一份兩個季度的合約,期間給你提供住所、工作室、薪水,合約期間你的專利權讓渡給J&L,當然了,還是歸你使用,合約結束後這項專利依然是你的,你的義務是在合約期間完成一係列作品,供我們辦展,另外合約期間的作品歸我們所有。”
薑小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至於那個不健康的夢和那些詭異的事情,這會兒她已經忘了,她隻覺得,可以活下去了。
“你願意嗎?”黎尋又問。
“你……不先查查我的……”
“不用。”黎尋彎了下唇角。
“好。”
“好?你不問問薪水是多少?”黎尋有些拿她尋開心。
“夠我一日三餐就行。”
黎尋想了想,“嗯……那應該是夠的,還能多一頓夜宵,”說著笑了一下,“洪珊會聯係你跟進合約。”
送走薑小榆,黎尋將洪珊喊進了辦公室。
“她被我簽下了,哦,趁她改主意之前,你儘快做好合同讓她簽字。”
洪珊正拿手指梳著她的長卷發,聽到這兒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呼出一口氣,“這麼快搞定?這是怎麼談的啊?”
黎尋笑了笑,“我知道我要的結果是把她簽過來,隻要能達到這個結果就行。”
“尋姐,你是認定她能成大藝術家,還是同情她啊?”
“呃,都有吧,但主要還是覺得她能成,”黎尋眨了眨眼,“我還覺得查了她隱私,有點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