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拿我的劍？”莉莉絲繼續問，“你有什麼目的，是誰指使你的？”

孩子扁著嘴，彆過了頭。

“回答我的問題！”莉莉絲威脅似的壓低了劍。

當劍抵住孩子左胸，她看見孩子倔強的臉上浮現出了不安與羞恥相混合的表情。

“女孩？”莉莉絲愣了一下，抬起了劍。

下一秒，那個女孩猛地抓起了地上的石子，扔向莉莉絲。

當莉莉絲側身避開那枚石子的時候，女孩已經爬起來，跑到了不遠的石頭後，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莉莉絲。

她臉上帶著與年紀不符的倔強，甚至有些憤世嫉俗。

像一隻刺蝟。

無論如何，這樣笨拙瘦弱的小家夥，都不會是國王和王子派來的追兵。

莉莉絲順著溪水流動的方向往下走，利用溪水邊的鵝卵石隱藏腳印。

那個小女孩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大概知道自己已經被莉莉絲發現了，她的躲藏顯得很敷衍。

她總是躲在樹後，或者石頭後麵，露出一個腦袋盯著她。

準確地說，是盯著她的佩劍。

女孩從樹後警惕地觀察著莉莉絲，莉莉絲也在心中分析這個女孩的情況。

她麵黃肌瘦，穿著臟舊的衣服，衣服上帶著汙漬泥土，破掉的地方也沒有縫補。

她跟了她一路，盯了她一路。

她沒有在路上做標記，沒有顯露出等人的狀態，也沒有人找她。

她應該沒有同夥，甚至可能沒有家人。

也許，對於逃亡者來說，殺掉這樣一個小女孩，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傍晚，莉莉絲開始在小溪附近的地麵挖坑，她挖了兩個坑，並在地下把它們連通。

在其中一個坑裡最底下加入乾燥的鵝卵石，中間是易燃的柴火，上麵橫七豎八地架著一些不易燃的樹枝。

這就做成了一個無煙火坑，相連的坑和不規律分布的樹枝會把點火帶來的煙分散掉，確保莉莉絲不會因為濃煙暴露位置。

做完這一切，莉莉絲又用劍插了兩條魚，把魚去鱗，開腸破肚後，穿在樹枝上，在火坑上烤。

那個女孩，依舊躲在石頭後麵，警戒地看著她。

不過來，也不走。

剛開始，女孩的目光總是追尋著她的佩劍，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視線被烤魚吸引了。

當烤魚的香味開始擴散時，莉莉絲看見女孩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莉莉絲彎起了嘴角。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也曾經對著用劍指著自己的人揚沙子。

“我聽見你肚子叫了。”莉莉絲翻轉著烤魚。

“你說謊！”女孩叫道，“我肚子沒叫。”

這是莉莉絲第一次聽見這個女孩的聲音，她的聲音有些啞，嗓門卻很大。

女孩臉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似乎在懊惱自己被莉莉絲出其不意的話語激得開了口。

“哦，是嗎，真可惜。”莉莉絲說，“如果你餓了，我可以分給你一條魚。”

“我不餓！”那女孩賭氣似的說完，又閉上了嘴，隻是用凶狠的目光盯著莉莉絲，像一隻警戒的小獸。

可是過了一會兒，女孩的肚子真的叫了起來。

是的，她在說謊，她很餓，她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

魚烤好了，雖然沒有調味料，但味道鮮美，外焦裡嫩，魚皮的焦香酥脆和魚肉的鮮嫩在口腔裡融合，反而帶出了食物最原始的味道。

莉莉絲吃得很慢，也很仔細，畢竟在冬天的野外，吃帶有溫度的食物是一種奢侈的行為。

女孩眼巴巴地看著。

當發現莉莉絲也在看著自己時，她忿忿地轉過頭，似乎在彰顯自己的骨氣。

但她的肚子叫得更厲害了。

於是女孩氣呼呼地壓住了自己的肚子。

莉莉絲吃完一條烤魚，又拿起另一條，問：“你真的不要麼？”

女孩的眼神依然充滿戒心，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你的頭發是黑色的，眼睛是紅色的，我見過你的畫像，它被貼得到處都是。大家都說你是凶惡的女巫，狡猾的魔女。”

“是麼？”這完全不令人意外，莉莉絲早就想到自己會被通緝。

女孩很嚴謹地推斷：“所以，也許你會在食物上下詛咒。”

“好吧。”莉莉絲聳肩，張嘴，去吃烤魚。

“但、但是！”女孩急急地說道，“之前他們也說你是聖女。”

莉莉絲放過了那隻烤魚：“那你覺得我是什麼，魔女還是聖女？”

“我不在乎那個。”女孩高傲地說。

比起魔女，聖女，她更在乎莉莉絲手中的那條魚。

和那把劍。

女孩說：“如果我去舉報你，我會得到很多獎金。”

這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會一點點試探，威脅，也會和她談條件。

“你當然可以這樣做。”莉莉絲說，“但是魔女殺人不眨眼，我可以馬上殺了你，就算你僥幸從我手中逃脫，你去舉報的時候，我也會逃跑，等你帶著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了。”

女孩張了張嘴，又因為無法反駁閉上了。

“而且，即使你拿到了金幣，也會被人搶走。”

聽到這句話，女孩露出了凶狠的目光，視線又停在了莉莉絲的配劍上。

但是很快，她的肚子再次叫了起來。

“好吧，”女孩露出了豁出去的表情，不滿地伸出手：“我不去告密了，把魚給我。”

莉莉絲說：“這世上沒有白得的東西，所有東西都要付出代價，如果你想要魚，就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女孩也開出了條件：“那你不能在魚上下詛咒。”

“好，”莉莉絲好笑地點頭，“我會給你沒有下過詛咒的魚。”

女孩說：“你問吧。”

莉莉絲問：“今天幾號？”

“1月4號。”

“這附近有城鎮麼？”

“克蘭鎮。”女孩伸手指向東邊，“往那個方向走，下山以後就能看見，但是如果你過去，一定會被抓住的。”

“戒備很森嚴？”

“你無法進城，士兵們在門口觀察每個人的頭發和眼眸。”女孩說，“現在到處都在狩獵女巫，出門的女人很少，像你這樣的黑頭發女人一定會盯上。”

“除了我，還有彆的女人被通緝麼？”

“還有那個大名鼎鼎的‘毒蜂’公主，據說她在跨年舞會的時候乾了壞事，被全國通緝，她在城裡的畫像比你還多。”

“通緝畫像上還寫了什麼？”

“哈，魔女小姐，”女孩垮下了臉，用嘲諷的語氣說，“如果我生活在能夠教女人認字的貴族家庭裡，還會是現在這副模樣麼？”

莉莉絲歪了歪頭：“有沒有人說過，你像個小刺蝟？”

“這算是問題嗎？”

“好吧，這不算問題……”

好消息是，公主順利逃離了費爾頓城。

壞消息是，克蘭鎮貼滿了通緝令，她很難進城。

女孩等不及地問：“還有問題嗎？”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莉莉絲問。

隨著這個問題，女孩的眼神開始漂移。

莉莉絲警告她：“我建議你不要說謊，你知道的，魔女會詛咒說謊的孩子。”

女孩泄氣一般地耷拉下肩膀，不情不願地回答：“我叫狄賴。”

“好的，狄賴，這個給你。”莉莉絲伸出手，遞出烤魚，那女孩竄過來，奪過烤魚後又躲回到石頭後麵。

像是在和一隻充滿戒心的小獸打交道。

莉莉絲澆滅了火坑，並把它們填滿，隨口道：“小心點，狄賴，不要被魚刺卡住了。”

女孩的背僵了一下，她轉過臉，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莉莉絲，然後背過身，繼續吃那條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