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走出祈禱堂。
她的夥伴們已經從屋子裡走出來,她們大多空著手,但是臉上的憤怒顯然不是因為沒搜到東西而產生的。
“這個村子已經沒什麼東西了,那些強盜把財物和人命都洗劫一空,剩下的隻有屍體,甚至有些屍體還被動物啃咬過。”總是笑嘻嘻的貝斯蒂臉上失去了笑容。
“莉莉絲,我從一個很隱蔽的地方找到了這個,這是藥麼?”狄賴舉起手,展示著手中的玻璃瓶,“它有用麼?”
拇指粗細的小玻璃瓶裡裝著紫色的粉末。
莉莉絲臉色凝重起來,她接過狄賴手中的東西,沉默不語。
伊芳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深藍。”對草藥有研究的洛塔皺起眉,“一種可以麻痹人的思想,讓人變得快樂的魔藥。”
“我見過這個,”塞赫美特說,“在科爾裡奇國的賭場,這種東西很常見,不少人賭贏了就會去購買這種東西。”
“是的,”納利塔點頭:“這是在我國南方生長的一種植物,最近兩年,東邊那裡也開始種植它了,就因為它,很多地方變得一團糟。”
她壓低了聲音:“包括我的家鄉。”
納利塔是個乾活很麻利的女人,她之前在故鄉種田,知道很多農作物的生長時間和特性。
她沒讀過多少書,對深藍的意義顯然並不是很清楚,但是當她看見深藍時,臉上都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哎呀,這種東西我們拿到也沒有多大用處,”貝斯蒂歎了口氣,看向祈禱堂,“這裡麵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麼?”
當她走到祈禱堂門口,看見裡麵的景象時,忍不住罵了句臟話,問道:“他們是被活活燒死的?”
“沒看見什麼掙紮的痕跡,與其說是被火燒死……”塞赫美特搖頭,“不如說,他們是在被燒黑之前就已經被嗆死了。”
她諷刺地彎了彎嘴角:“這大概算神的恩寵?”
聽到她們的對話,所有人都看向祈禱堂。
“怎麼了?”狄賴也想要過去看。
塞赫美特抱起她,走向另一個方向,“哦,小姑娘,這個景色可不值得你去看,我們去看看其他的東西吧。”
“是什麼?什麼東西我不能看?”狄賴不甘心地喊道,“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我膽子很大的!”
和女孩的喊叫聲相反,望向祈禱堂的其他女人們全都驚呆了。
被燒焦的虔誠信徒和分毫無傷的班布爾神像構成了一幅令人見之難忘的噩夢畫卷。
抱著歐若拉的伊迪薩猛地轉過身,捂住了嬰兒的眼睛--雖然誰都知道一個嬰兒根本無法理解這裡發生了什麼。
“為……為什麼?”麗薩呆呆地看著祈禱堂,“祈禱堂裡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這可是神的祈禱堂,神為什麼沒有保護他們?”
和異國的貝蒂斯、塞赫美特不同,她們生活在這片國度,從小聽著班布爾神的故事長大,聆聽神殿的教義,認可神的存在,信奉著神。
可是現在,她們親眼看見了祈禱堂裡,虔誠祈禱的屍體們。
他們被毫不尊敬神的強盜們殺死在最神聖的地方。
神沒有拯救他們,也沒有懲戒他們。
這個景象對於所有信仰神殿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看到祈禱堂景象的一瞬間,她們感到了信仰的崩塌。
克利歐跪倒在地,她渾身顫抖,眼淚止不住地流下:“我……我曾經寫出那麼多歌頌神的文字,但是現在,在我眼前的又是什麼?”
“我以為……我被大家當成了女巫,班布爾神才沒有保護我,”潔希德與奧特琳互相依靠著,“可是班布爾神為什麼沒有幫助他們?”
“班布爾神不會保護人類。”莉莉絲說,“無論我們是不是女巫,他都不會保護我們。”
她早已看清了這一點,現在,她們也會看清真相。
從出生起就被灌輸的觀念像是一個巨大的毒缸,所有人都被浸染在毒缸裡,毒侵入皮膚,從五官,從毛孔滲入,緩慢而惡毒地腐蝕著她們的思想和身體。
阿特米西亞猛地坐在地上,然後從包裹中抽出一張紙,飛快地畫了起來。
她是個出色的藝術家,筆在紙上快速劃過,寥寥幾筆,就勾勒出祈禱堂裡地獄一般的景象。
雖然畫具粗糙,但那蘊藏著憤怒的筆調,能讓所有人感同身受。
她們現在看到的一切,顛覆世界觀的衝擊,並不全是壞事。
由震驚產生的幻滅是一針清醒劑,它會隔斷毒的運輸,而由幻滅誕生出來的獨立思考,則會慢慢擠出身體裡的餘毒。
這是一個緩慢而痛苦的排毒過程,但在這個過程中,她們能找回真正的自我。
莉莉絲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等到所有人心情平靜下來,她才緩緩說道:“大家都看到了,班布爾神不會保護我們,他不會替人們伸張正義,也不會賜予我們物資,更不會回應我們的祈禱……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改變一下?”
待所有人都望向她的時候,她繼續說道:“我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我們可以伸張自己的正義,我們也可以想辦法拿到物資。”
“從原來開始,對於敵人,我們好像一直是被動防衛,那我們為什麼不主動一點呢?”莉莉絲冷冷地笑了,“在這些強盜的老窩裡,應該有很多我們需要的東西。”
幾天後,深夜。
守夜的強盜們鬆散地站著,其中一個看守沒精打采地打著哈欠,可他張開的嘴還沒來得及合上,頭就從脖子上滾落。
另一個看守聽到聲響,轉頭看自己的同伴,然後他的頭就掉了下去,永遠轉不回來了。
莉莉絲和塞赫美特轉過頭,對同伴們揮了揮手。
女人們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強盜大本營。
這個時間,大多數強盜都在睡覺,女人們輕手輕腳地切斷門栓,走到強盜床前,用閃著寒光的武器了結了這些強盜的生命。
莉莉絲走向這裡最大的房子,她本以為這個房子沒有看守,然而她還沒走到那裡,就有一個剛剛撒完尿的男人提著褲子,從牆角走了出來。
他迅速發現了她,拿起掛在胸前的哨子放在嘴邊。
與此同時,白色的冰錐貫穿了他的身體。
男人和他永遠都無法拉上的褲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莉莉絲挑了挑眉,抬起頭,環顧四周。
然而披著黑鬥篷的女魔法師隱藏在黑暗中,難以尋覓。
莉莉絲砍掉門栓,走進屋子。
強盜頭子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被子淩亂地搭在身上,呼呼大睡。